陸氏請令國公夫人來給亦安做及笄禮的正賓,無疑是讓前來觀禮的一眾夫人吃驚的。這排場看上去,即便是陸氏的親生女兒,也儘夠了。
可陸氏的親生女兒也隻是在江南辦的及笄禮,並沒有回到京城。可這能說陸氏不看重親生女兒嗎?答案是否定的。
陸氏對每一個女兒都足夠重視,這也讓在場的夫人心裡有了成算,將要及笄的這個女孩兒,在侍郎夫人心裡地位不低。
亦安坐在明德堂的東間廂房裡,聽到外麵響起陣陣鼓樂,心中感慨莫名。陸氏行的算是古禮,有些儀式還是陸氏自己及笄禮那會兒的規矩。
陸氏大嫂施氏主持儀式,一切井然有序。
擔任讚者的是亦安的姐姐亦寧,如無意外,日後亦和及笄,便是亦安來做亦和的讚者。這便是姐妹間的傳承,亦真是亦寧的讚者。亦寧又做亦安的讚者,如此流傳下去。
亦寧先行而去,淨手後於西階站立。
鼓樂聲起,亦安著采衣而出,麵南對觀者行禮,後麵正西而坐。亦寧為亦安梳頭,這是原先亦真為亦寧做過的,亦寧心中尚有幾分印象。
亦真、亦嬋姐妹幾人也在旁邊觀禮,這是自家姐妹的好日子,姐妹們都在看著。
令國公夫人於東階下淨手,亦安轉向東坐,有司端來羅帕和發笄,令國公夫人走到亦安身前,麵目祥和,念著先前就撰好的頌詞。
隨後令國公夫人為亦安梳頭加笄,亦寧為亦安正笄。亦安起身,亦真、亦嬋一左一右扶住亦安回到東間。亦寧從有司手上接過素衣襦裙,也往東間去。
亦安著素衣襦裙再出,依然是亦真、亦嬋相扶,隨後亦安向祖父、祖母行禮。
亦安麵東而坐,令國公夫人再次淨手,有司獻上發釵,這是陸氏為亦安準備的,華麗中添一分貴氣。
施氏念頌詞,亦寧替亦安拆去發笄,令國公夫人為亦安簪上發簪,亦寧再為亦安正簪。亦真、亦嬋扶著亦安再次回到東間,亦寧從有司手中接過曲裾深衣,再往東間去。
亦安著曲裾深衣而出,對父親、母親行禮。在法理上亦安隻有陸氏一個母親,吳姨娘因為身體,還有些旁的原因,此時並沒有出現在亦安的及笄禮上。
不獨吳姨娘,就是蘇姨娘、江姨娘也一並不在。
亦安再次麵東坐而坐,令國公夫人再淨手,有司獻上釵冠,施氏再念頌詞。亦寧為亦安去掉發簪,令國公夫人為亦安加冠,亦寧隨後再為亦安正冠。
整套及笄禮的流程繁瑣,光是到這一步,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亦安被亦真、亦嬋扶著再次回到東間,亦寧帶著大袖禮服同去,這是最後一次換衣。
等亦安穿著整套的禮服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幾乎所有夫人都被驚豔到了。亦安的身量本就在姐妹中最出挑,發髻上那支累絲金鳳鑲紅寶石銜珠釵是臨清公主所贈,鳳冠上那隻展翅翱翔的金鳳更是鮮活明豔,華貴的首飾不僅沒有壓下亦安的容貌,反而更讓
這些夫人記住亦安的樣貌。
隻這份儀態,便是到哪家去做掌家宗婦,也足夠了。
顧老夫人和陸氏分彆對亦安說了一番教導之言,並不長。
亦安的及笄禮在翰林院掌院學士夫人的主持下,完美落幕。
陸氏欣慰地看向亦安,“是大姑娘了。”這話陸氏對亦真說過,對亦寧說過,如今終於輪到亦安了。
亦安臉色微紅,不是害羞,是來來回回換衣裳、走動,給累的。陪著走了一遍的亦真、亦嬋、亦寧,沒一個麵色如常的。為這個,亦真要亦安請她吃酒,後來一眾姐妹在碧雲館吃過一回宴,這才作罷。
亦安的及笄禮剛結束,有觀禮的夫人就來問亦安可說了人家?這是見陸氏看重庶女,想著和白家結親。若非看重,及笄禮這樣盛大,一邊是勳貴中根基深厚的令國公夫人,一邊是士林中素有聲望的陸太傅的兒媳,兩人都出身大族,還得了臨清公主的釵,這是庶女能有的待遇?嫡女也不過如此了!
動了這個心思的夫人不少,她們爭不過靈令國公夫人,難道令國公夫人連這個也要爭去做兒媳婦不成?便是不相熟的人家都知道,令國公夫人的幼子,是極受國太夫人看重的。等閒人家的貴女,且還瞧不上眼。但出身一條,便絕不可能讓國太夫人招亦安做孫子媳婦。這難道不是自家的機會?
因此幾位有意結親的夫人格外熱情,把亦安誇了個天花亂墜。及笄禮都是這般場麵,以後出嫁的嫁妝難道就簡薄了?陸氏不會丟這個人,便是庶女,幾位夫人也認了。又不是誰都是令國公太夫人,眼光高得嚇人。
陸氏便借著這個機會,再提了回要把亦安留到十八的話。幾位夫人倒也未曾生疑,如今哪家愛女兒的不把閨女留到十七八再出嫁?單看白家,除過最大的亦真不說,餘下亦嬋、亦寧,俱已十七,還未說下婆家。便是現在開始說親,等走完三書六禮,怎麼也不得十八九歲了。
所以陸氏一說這話,幾位夫人更是深信不疑,陸夫人這是對庶女極為愛重,才會與嫡女一般對待的。
這個時候嫡庶又不重要了。
能被陸氏特意下帖子請來的夫人,哪一個不是火眼金睛?雖說亦安是庶女,可這幾位夫人看了,便是說亦安是嫡女也是有人信的。
這便是經年累月養出來的氣度。這些夫人見過的女孩兒多了,要是一眼看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還怎麼給自家挑兒媳?和陸氏層次差不多的夫人,就看出來三房的庶女雖穿著上與大房的女孩兒差不多,但舉止間總是見一絲拘謹,有些放不開手腳。這便是性子養得不大方,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讓彭氏照著亦嬋養幾個庶女吧?
亦和雖然也內向,但行事間並不見拘束,與一眾貴女答話時雖也害羞,但絕不會口齒不清,讓人家聽不清她說的什麼話。這點上,亦婉姐妹幾個就比不上亦和。
不是陸氏故意凸顯自家女兒,而是亦婉幾人被彭氏養得性子如此,要掰過來不得水磨功夫地去養?又豈是一兩月間就能見成效的?
所以陸氏才會讓家裡的女孩兒一處處著,為的就是儘量磨去這種天然的詫異。
或許有夫人會說陸氏嫡庶不分,是亂家的根源。但這是皇家才有的說法,且陸氏自小就沒被陸太傅教什麼嫡庶有彆的話,對女孩兒們天然多一分寬和。女兒家不像男子,男子便是受了委屈,也是學業、仕途上,今日受了委屈,明日還有能找補回來的機會。女兒家要是受了委屈,指望自己找回臉麵的可能太小,不是指望父親,就是指望丈夫。要麼是娘家兄弟有能力,要麼是兒子有學識。
陸氏把所有的好處都占全了,看自家女孩兒在這方麵上欠缺,也願意幫補添上。
這便是嫡母與嫡母之間的不同,像彭氏,縱是有這個家底,也不見得會給亦婉姐妹辦這樣的及笄禮。
但隻能說彭氏為人不行嗎?摸著良心說,彭氏這樣,在嫡母裡,已經算中上水平了。不打不罵,又不立規矩,對姨娘們也有好臉色,沒讓亦婉姐妹做沒生母的孩子。
世人多苦,有時候並不分男女。
便是陸氏,就一定過得十全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