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拉了丈夫到暖閣,輕嗔一眼,“夫君怎麼還未向爹娘提及,明明先前就說好的。”陸觀言昨日被妻子磨得不行,隻能應下。
陸觀言苦笑,“蘭娘,你這又是何必?”陸觀言也怕妻子為這個鬨出心病來。
夫妻二人又說一陣私房話,最後各退一步,陸觀言答應請爹娘說合,為其診脈。柳氏也不再尋求什麼懷孕秘方。
聞老先生是聖手,陸觀言想著若妻子能得老先生診脈,也是好事,並不反對。陸觀言反對的是妻子亂吃藥,若不是他及早發現,還不知道妻子已經燉起藥來了。
陸觀言又去找父親,腆著臉將這事提了提。陸學士想著父親請聞老先生來本就是為診脈而來,多添一個兒媳也沒什麼。況且兒媳近來確實多慮多思,讓聞世伯安安兒媳的心也是好的。
就連施氏也奇怪,她作為婆婆都沒催,怎麼兒媳好似一日也等不得似的。
雖說子嗣是女子在後宅安身立命的本錢,可夫妻兩人都年輕,等到三十無子,再急也來得及啊。
陸學士瞥了一眼兒子,“給你媳婦說,讓她寬心,這件事我自去提。”聞檀是陸太傅請來的客人。陸學士想提這茬兒,還得經由父親開口。
陸氏這會子已經進去拜見,先見過父親陸太傅,又對聞老先生見禮。
“晚輩拜見世伯。”聞檀比陸太傅還要年長兩歲,陸太傅額間已生白發,聞老先生卻還是一頭墨發,絲毫不現老態。
聞老先生頷首,陸太傅便對老友笑道,“我這孩子有事相求,有勞爾珪了。”陸太傅和聞老先生相識多年,這點麵子還是有的。
聞檀看向陸氏,滿是溫和,“我自當儘力。”
陸氏忙行禮,“多謝世伯。”
陸太傅將地方讓給老友,自家避讓出去。給女兒家診脈,他不便在旁。
陸氏讓丫鬟去喚亦寧和亦安進來,既是做樣子,便做全套。
隨後陸氏讓左右退下,內裡隻剩聞老先生與她們母女三人。
亦寧並不知道母親請外祖出麵,再請的這位老先生,還以為是例行拜見,與亦安一齊,向聞老先生行禮。
“見過先生。”
聞老先生含笑讓起。
陸氏便對亦寧和亦安道,“聞世伯醫術高明,今日既見了,便是你們的造化。”話不用說得太明白,亦安已然明白。
陸氏讓亦寧先坐下,聞老先生這般年紀,已經不用避諱男女大防。到底還是小姑娘,聞
老先生取出一方素帕,覆在亦寧腕上,這才開始診脈。
過得一陣子,聞老先生對陸氏笑道,“令媛身體康健,隻平日少食鹹鮮便可。”亦寧確是愛吃鹹的,以往在江南時,每日必點一道金華火腿。
亦寧不愛甜食,卻對鹹中帶甜的金華火腿尤其鐘愛。
陸氏頷首,心想回去就讓廚房斷了每日進上來的火腿。能讓老先生說這一句,便是平日裡用得過分了。
亦安心下打了個哆嗦,三姐愛食鹹,她卻愛食甜,等下不會也診出來吧?
不等亦安多想,亦寧起身把位置讓給妹妹,不敢看母親神色,一溜煙兒出去了。倒省得陸氏開口,讓亦寧回避。
聞老先生同樣把帕子搭在亦安腕上,過得小半刻鐘,竟將帕子撤了,重又診起脈來。麵上神色也凝實幾分,看得陸氏和亦安都把心提起來。
聞老先生又細看亦安麵相,再診了半刻鐘後,收回手對陸氏道,“我有些話要與你說。”亦安知機,起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陸氏有些不好的預感,便聽聞老先生道,“這孩子先天不足,雖後來將養上來,但到底是在胎裡便傷了根本……”
聽著世伯說了一大段話,總的來說就是亦安生母幼時沒有好好養,連帶著傳給亦安。
陸氏在心裡翻來覆去地罵吳姨娘親爹吳秀才。好狗賊,身為秀才連唯一的女兒都不好生喂養,真是枉為人父!
“還請世伯妙手,為這孩子爭一條生路。”當年她身子不好,便是世伯開方子調養回來的。如今到了亦安這裡,陸氏自然也希望如此。
聞老先生道,“若是速治,一二年裡也可根治,身體自然無虞。隻是子嗣事上,便不可強求。”老先生說話含蓄,陸氏又怎麼聽不出來,隻怕亦安養好身子,生育子嗣的可能也大大減少了。
即便是身體康健,也有婦人一生無子的。更何況亦安身上還有不好,若能有孕,隻能是白家祖宗顯靈了。
“若是緩治呢?”陸氏帶著一絲希望問道。沒有子嗣,便沒有立身的根本。陸氏希望亦安身子能好,也希望她日後能有依靠。娘家能做一時依仗,等家中長輩、同輩儘皆故去,還能指望侄子做主不成?
聞老先生收起素帕,“若要緩治,則需七年光景以上,且這七年裡不能成婚,否則前功儘棄。”說直白點,便是七年內不能同房。
而亦安這個年紀,到七年後再出嫁,已經是二十二三的年紀了。
這般年紀才出嫁的不是沒有,可若有合適的婚事而不嫁女,隻會讓外人疑心,不是姑娘身上有什麼不好,就是有旁的不好。
陸氏犯難起來,她原是想把亦安留到十九再出嫁,到時置辦一份豐厚的嫁妝,隻說是她愛重女兒,女婿家也挑不出錯兒來。隻聞老先生此言,卻讓陸氏兩難起來。難的是把亦安留在身邊這麼多年,到時可怎麼說婚事。便是早上兩年開始說,她後麵的妹妹們難道也要一起等著嗎?
亦謹也快到及笄,又是三房女兒,七年後,可有什麼好婚事
能議?不能為亦安一人,耽誤全家的姑娘。
聞老先生看出陸氏的為難,便開解道,“也可先按緩治的方子來,屆時若有變故,再為速治也不礙事。”隻是就像老先生所言,子嗣事上不可強求了。
“況且子嗣一事本來也看天意,六親緣淺,也是天命。”老先生話說得通透,也頗直白。
陸氏穩穩神,對聞老先生道,“那便請世伯先按緩治的方子來,有勞世伯了。”聞檀已是當世不多的幾位大國手之一,若是他這樣認為,隻怕其餘名醫也是一般。
轉瞬間,陸氏已經作下決斷,若安姐兒實在與子嗣無緣,屆時抱養庶子也是一樣的。主母本就有教導所有子女的權力,到時候抱在身邊養,生恩不及養恩,便是庶子出息了,也要先給嫡母請封。
聞老先生頷首,此事便定下來。
誰知過一會兒後,陸太傅又進來,有些為難地對老友道,“我那孫媳婦也想請你看上一看。”
陸太傅沒明說,但聞老先生是個在世情上極通透的人,女子請他診脈,不是為子嗣又是哪個?
“既來了,便一道看了吧。”聞老先生對老友陸太傅,實在是沒話說。
如此,陸氏出來,柳氏繼而進來。柳氏不在意旁人知道她是為子嗣而來,婦人在這事上又不必遮掩。
聞老先生給柳氏診過脈,又看了柳氏的麵色,說道,“平日不要心急,開副藥與你調養調養。”柳氏麵露喜色,隻把這藥當作求子秘方。
實際上是聞檀見柳氏麵含焦慮,脈象又有暗火,開藥一是安其心,二是為她祛除火氣。老先生精通世情,知道他若不開藥方,柳氏必然心火更盛。
柳氏身體並不不好,得了藥方,心也就安定下來,此番皆大歡喜。
柳氏歡喜而退,陸氏又帶著丫鬟進來,兩個丫鬟各捧了一個大匣子,裡麵盛滿金銀。
“晚輩知道世伯不缺這些,隻晚輩一片心意,請世伯體恤。”聞檀見狀收下,陸氏也安心了。
陸氏待亦安,已是極好。
聞檀開了藥方,陸氏收下。
“有勞世伯。”陸氏又叫亦安進來,讓亦安對聞老先生行謝禮。
亦安知機,於是對聞老先生行大禮拜謝。
隨後陸氏帶亦寧和亦安在府上行宴,直到申時末才出陸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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