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分權(1 / 2)

庶女亦安 風謐蘊虛白 13143 字 9個月前

聖人賜的婚事,即使對方是個癆病鬼,被賜婚的人家也得高高興興接了旨。況且周璋又不是病鬼,身體十分健康。

又是聖人親封的三品錦衣衛指揮使,亦真嫁過去就是三品誥命。即使是慎國公這樣的人家,也不敢說兒媳一過門就有三品誥命。長子是世子,便是日後的慎國公,天然的超品。但次子要想領差事,隻能去向聖人討恩典。

即便是三品的誥命,卻沒有一個高官肯把女兒或孫女嫁給周璋,忌諱的就是他滿門死絕,萬一女兒受了委屈,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周家滿門含冤而死,即使周璋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看在周家十幾口人命的份兒上,聖人也會從輕發落的。

而肯把女兒嫁給周璋的人家,聖人卻又看不上。不是官職低,就是家裡隻剩個還能再傳幾代的爵位,給周璋帶不來任何助益。

可巧亦真這時候入了聖人的眼,既是閣老的孫女,偏又是文妙真人的女兒,又正好兩人都是婚事艱難。隻要賜了婚,缺的臉麵也就圓上了。

亦安不知道這回事,還是焦清回來複旨後向她道喜。亦安這才知道,原來大姐被賜婚了。

“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可真是好姻緣啊。”焦清說起瞎話來,也是不遑多讓的。亦真和周璋根本就沒有相處過,怎麼能看出是一對兒?就算是兩年前真見過麵,估計互相留下的印象也不是多麼好。

站在亦真的角度,這就是之前來把自家抄了的皇帝鷹犬,能有好感才怪了。

“隻是到底不知性情……”亦安自然不能說聖人賜的婚事不好。聖人開了金口,哪裡有收回的可能。

焦清聞弦歌而知雅意,直接道,“學士放心,周指揮使的性子極靜,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是陛下看著長大的,品格上再沒有挑揀的地方。”焦清這話算是在給周璋作保。

“既是這樣,那我就安心了。”怎麼可能安心得了……

亦真日後過得好不好,可就全看周璋性情如何了。單憑焦清三言兩語,就能斷定周璋是個好人?便是陸氏嫁女,也不會對彆家夫人誇下這般海口,總要相看過一段時日才說。

不過焦清隨即道,“學士如今常伴聖人左右,便是有什麼不妥當的,也儘可以向聖人言明。聖君明主,必是學士做主的。”亦安心內詫異,焦掌印這話,倒像是拿準了聖人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

或者說,這本就是聖人的意思?

“陛下聖明燭照,自有明斷。”亦安結束這個話題,便說要去甘露殿看望姐姐。

今兒亦安走了許多路,但這一趟必須要去。焦清是去了白家傳旨。可作為成婚雙方的當事人,亦真和周璋眼下並不知道。亦真身在宮闈,周璋還在國子監讀書,焦清並沒有趕到國子監去傳旨。那是什麼地方?且等周璋歸家,自有人告知。

去甘露殿的路上亦安還在想,家裡為真姐姐的婚事憂慮,恰好就有了這樣一樁婚事。體麵和實惠是有了,隻周璋家隻剩他一人,到時婚禮上難免不好看。

一般男女婚事,男方家都會請人說媒、下聘。到了周璋這裡,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流程。

一到甘露殿,亦安便去見亦真。

“姐姐。”亦真在殿中閒坐,她本就不是愛熱鬨的性子。徐沅姐妹和秦珂這會子也不大聚在一起,少了說話的人,偌大的東配殿就更顯得冷清了。

“妹妹。”亦真見亦安來了,麵露微笑起身道。

亦安握著亦真的手坐下,道,“有一樁事要說與姐姐。”

亦真笑著頷首,一如往昔般沉靜。

亦安思索再三,還是直接道,“聖人為姐姐賜了婚,對方是姐姐見過的錦衣衛指揮使周璋。兩年前在江南時奉命清查,我們姐妹與其見過一麵。”若像焦清所言,姐姐日後成婚,她在禦前,便是姐姐的靠山。

這時亦安才真切感受到權力的美妙。尤其是焦清幾乎直白的暗示,隻要聖人願意,亦安完全可以給家裡的姐妹撐腰。再或者,聖意垂青,惠及家中父祖……

沒有聖人辦不到的,隻是聖人想不想這樣辦而已。

既然要借聖人的勢,那就要想清楚,代價到底是什麼。亦安到底付不付得起,這條路能通天,也有可能是條斷頭路。

聖人似乎給了亦安選擇,可亦安真有選擇的餘地嗎?接觸了這份權力卻想全身而退,隻怕沒那麼容易。

焦清給亦安畫的大餅並沒有迷惑住她,反而讓亦安更加清醒。

這便是兩頭加碼,隻要亦安顧及家人,勢必會為聖人所用。亦安一直都明白,不會有無緣無故的看重。隻是她現在還不知道,聖人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亦真聽到後並沒有顯露出特彆的表情,隻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愈發像文妙真人年輕時的模樣。

“這樣似乎也不錯?”陸氏私下裡總以為亦真有幾分像文妙真人,這確是沒有看錯。亦真有文妙真人的超凡脫俗,卻並不像文妙真人一般,對隱世修道情有獨鐘。亦真好似看淡了世間事,卻又好好地在生活。

亦安不由再度握緊亦真的手,“姐姐安心,萬事還有妹妹。雖則如今女官式微,可我到底還在禦前。若那周璋真待姐姐不好,也可請聖人做主。”周璋全家含冤而死這是不假。可白家祖孫幾代,對朝廷也算是鞠躬儘瘁。白閣老年輕時在地方治水,政績頗佳。為何白閣老能在四十出頭的年紀成為尚書,並且很快進入內閣,便是得益於治水的功績。其所建大堤,至今還在發揮作用。

白成文雖比不過父親白閣老,在江南任布政使時也是事必躬親。民生諸事無不儘心竭力,借著閣老父親的勢,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修橋鋪路、建倉納糧、禁溺女嬰,得過幾把萬民傘。

把白家和周家放在天平上比一比,周家能強過白家的,恰恰是聖人對周家的愧疚。而就是這點愧疚,引出了這樁婚事。

“妹妹不必憂慮,世人自有緣法,一切乃是天定。”亦安不意姐姐說出這樣出塵的話來,頓時想起了文妙真人,心跳都慢了三分。

若說這件事誰最

受益?既不是亦真,也不是周璋,而是文妙真人。這位終於被聖人從黑名單裡放了出來,若說以前聖人賜下這個道號,嘲諷的意味居多。而現下,則成了圓滿這樁婚事的最好由頭。

聖人很少這樣厭惡一個人,除卻那些貪腐官員,聖人幾乎沒有針對過誰。

“便是天定姻緣,姐姐也要以自身為重。母親在家中懸心,妹妹在宮中掛心,還望姐姐善加保養,以圖日後。”賜婚的不多好處之一,便是亦真可以出宮待嫁。

周璋今年六月加冠,聖人欲把婚期定在十月,這確是有些趕。不過兩邊兒的宅子都是現成的,又都在親仁坊裡。

這時候又能看到這樁婚事的一點好處,日後住在一個坊裡,有什麼事也好回娘家說。

另一邊焦清向聖人複命,便聽聖人感慨道,“到底是我對不住周卿,隻能補償他的孩子了。”焦清心道,即便周大人在世,也不一定能給兒子說上這樣的婚事。

即便焦清心裡同樣厭惡文妙真人,但不得不承認,白家人的基因確實不錯。亦真性子安靜,和周璋算是悶葫蘆湊到一對兒。又知書識禮,還跟在陸氏身邊學了幾年管家,料理周家後宅想必極其順手。畢竟亦真嫁過去後,名正言順的主子,也就她和周璋兩個人。

焦清安慰了聖人兩句,便揀來了兩本要緊的奏疏,以此來分分聖人心神。

一個是宗室裡定王世子請封世孫,一個是永襄郡王妃請為嗣子永襄郡王選婚。

天下太平久了,聖人接到的奏疏就剩下這些家長裡短的瑣事。焦清有時候想勸聖人把這些雜事交給宗人府處理,又想起老聖人在時,宗室裡差點兒出現餓死宗室子嗣的大事,便又把這話咽了回去。

如今宗人府空置,宗室勳貴請封、婚姻的奏疏,都是聖人親自處理的。

定王世子的長子今年十六,是妾室所出。定王世子妃膝下僅一女,早年出嫁,儀賓駱溫仁。

如今世子長子已經十六,定王世子妃眼看不會有所生育。於是由定王出麵,親自上疏,請求冊封自己的長孫為世孫,確立其繼承地位。

即使沒有生養兒子,定王世子妃的位置依舊穩固。隻要她還活著,即使日後嗣子繼位,她還是唯一的定王太妃。

這是皇家給未能生育的王妃的保障,一定程度上避免宗藩繼承上出現問題。

而永襄郡王妃則是入冬以來久病不起,想著趁自己意識還清醒時給嗣子定下婚事,免得她去之後,嗣子的生母再跳起來,屆時失了聖心,便很難選到品格好的王妃。

皇家給宗室子選婚,一般都是在清白人家裡挑揀,首先看重的就是品德。若自家和聖人走得近,便不擔心娶不到合適的媳婦。若和聖人離得遠,且不知何時才能成婚。

眼下便是這種情況,定王和永襄郡王妃離宮裡近,這兩位的奏本會優先放在前麵。聖人便是一個不落地看下去,有些宗室的奏疏可能要過段日子才能看到。這便是得寵與不得寵之間的區彆,話本裡不止後宮會爭奪寵愛,放到現實裡,官員

、勳貴、宗室之間也會爭奪聖人的恩寵。

聖人對定王的奏疏犯了難,定王世子妃今年還未過四十,若是再有喜信傳出,若再得子,現在的世孫是否要退位讓賢。

在聖人看來,便是這些年都等了,再等幾年又何妨?等定王世子長子加冠,那時候再來請封,豈不是又顧全了麵子,還顧全了裡子。這個爵位本來就是定王一係的,又不會收回去。

在定王看來,自己和聖人春秋已高,這件事還是及早定下來為好。若再等幾年出了變故,這爵位傳承未定,內閣是有理由扣著俸祿不發的。

宗人府無人主事,俸祿支取是聖人批了條子,再由內閣看過,最後由宗人府官員發放的。

在定王看來,自己每年領那幾萬石米的窩囊費還要對內閣點頭哈腰。等自己不在,兒孫豈不是更難過?

最後這兩本奏疏聖人一個也沒批複,俱留中不發。反而是從底下抽了幾個宗室的奏疏,無非是家中子嗣到了年紀,還請聖人安排選一門婚事,家中也好有人主持中饋。

隻怕主持中饋是假,借機討銀子是真。趁著新婦過門,朝廷給置辦的嫁妝,便能維持日常開銷了。

聖人賜婚旨意一下,陸氏便請來馮氏,把這件事說與馮氏聽。

馮氏當然不滿意周璋,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周璋有個什麼意外,女兒日後豈不是連香火都要斷了!

聖人賜婚是個體麵事,可也是無形的束縛。賜婚鮮少有合離或守寡再嫁的。當然聖人的賜婚旨意一般也就是走個流程,大部分都是兩家商量好了,再去宮裡求個恩典。便是祖宗當年威風不在,這點情分還是討得出來的。

馮氏對著陸氏也隻能哭一回,又不能逼著丈夫城陽伯去宮裡請聖人收回成命,那是不想活了。城陽伯且沒有慎國公在聖人麵前有臉麵,連慎國公都被聖人罵成那個龜孫樣,更不用提他了。

況且便是城陽伯本人,也覺得這樁婚事不錯。半個女婿還沒加冠就是三品,便是守著這個位置一輩子,也是富貴可期。所以城陽伯雖不明白妻子傷心的點在哪裡,但也陪了好幾日的小心。

“事已至此,隻能在嫁妝上多貼補真丫頭一些。”顧老夫人當機立斷,既然有了這樣的婚事,便得趁著聖人的意思辦起來。彆讓周璋以為自家不願意嫁女兒,這才是坑亦真呢。

陸氏對此也是讚同的,這個侄女從小便是命途坎坷,如今也隻能在這些身外之物上,多補償一些了。

彭氏對此也沒有意見,反正這份家業也不是她置辦下來的,婆婆愛貼補誰就貼補誰。

而聖人這邊,定下來的媒人是舞陽長公主。說是媒人,也不過是替男方來女方家下聘,走一走過場。賜婚聖旨都發了,還能反悔不成?

然而置辦聘禮的人卻不是舞陽長公主,而是亦安。舞陽長公主畢竟是有了年紀的人,掛個名頭就行。而這件事又要有宮裡的人經辦,聖人左看右看,都覺得年輕力健的亦安最合適。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