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千機失笑, 雙手一抄,笑一聲:“你跑到我們家客棧來敲門,然後問我是誰?這位少俠, 您莫不是咳疾轉移到頭上了?”
男子臉上閃過一絲惱意, 不過還是謹慎小心占了上風, 再退一步, 同時佯怒道:“大半夜神神叨叨的,在下孤身一人,何來太多同伴?”
千機歎氣, 站直了身:“那看來是您撞了鬼了, 我們這廟小, 容不下神神鬼鬼的, 還請義士另尋住處吧。”
說罷就直接關了門。
門外, 男子狐疑不決。想要直接動手, 可又覺得這店小二有些不對勁。若是就這麼回去複命, 那他可就成暗樓中的笑柄了, 以後還拿什麼名聲接單掙錢?
左思右想之下, 男子還是選擇了保險起見, 先按兵不動, 去查看一下自己帶來的蛇奴任何了。
同時他也心裡泛著嘀咕, 琢磨著是不是青山劍派下的小鎮因為長期接觸江湖人,所以才對魔教蛇王之事知道一些。
可那店小二為何不說鼠不說蟲的,偏就說了蛇呢?
男子離開福來客棧,尋了個角落從腰封中掏出一枚指骨大小的笛,湊到唇邊吹動。短骨笛卻沒發出什麼聲音, 隻空氣中傳播著一種微妙的波動。
這聲音人耳聽不見,蹲在牆頭上一路跟過來的千機卻隻覺得一陣刺耳的吵鬨。
忍了又忍, 等半晌沒看見這男人有什麼接頭人出來,千機不再忍他繼續不敢置信地嗚嗚亂吹,指尖一彈,那骨笛就隨風化作飛灰。
男子隻覺手上一空,嘴上的氣也直接吹起了一蓬白灰。飛揚的白灰撲了他滿臉,男人卻沒有動彈,而是瞪大了眼僵在原地,嘴和手都還保留著剛才吹骨笛的動作。
“......!!!”
男子駭然後退,背緊貼著牆,同時拔出腰間軟劍戒備四方:“誰?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心臟砰砰亂跳,整個人腦袋都亂成一鍋粥了,因為男子知道關於那位神秘大宗師的出手習慣,就是將一切武器碾碎成灰!
一邊念頭急轉思索自己應當如何全身而退,一邊還忍不住懊惱,早就知道青山劍派最近就是江湖的是非中心,作何因著貪心那份高昂到異常的酬勞就接了這活兒啊!
再則說,早該知道滅一家客棧三口人,如何值得那樣高的酬勞,其中必定有詐!
男子正寒毛卓豎,忽聽頭頂傳來一聲縹緲輕笑,聽聲音竟有些年輕。
呼吸一滯,男子腳下一踏,第一時間閃離原處,往上抬頭看去,卻隻看見空蕩蕩的牆頭。
難道是在牆裡麵?
男子拿捏不定是要將人找出來打一場大概率打不過的架,還是趁著現在趕緊逃跑更好。
正是徘徊不定之時,一陣怪風撲麵,男子不得不抬手擋了一下,誰知再看時,滿地都是死得翻出白肚皮的蛇,每一條也無比熟悉。正是他親手馴養多年的蛇奴!
一口氣往胸口湧,男子一時間不知是該氣自己多年心血付諸一炬還是該怕出手之人太過駭然,突覺喉頭一癢,卻是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血來!
血噴濺在蛇屍上,紅紅綠綠青青白白一片,隻叫人眼前發黑腦袋發暈。
千機還沒做什麼呢,就見男人吐了口血而後居然就厥了過去,噗通一聲結結實實砸在了一地死蛇堆裡。
撓撓臉頰,千機暗道不妙。
人暈了,這些蛇屍該讓誰處理?
千機長歎一聲,從牆頭跳下,不滿地踢了踢男子,暗忖:也不知哪個派這麼個病秧子來,也太不靠譜了吧。
這一夜,又有誰能知道。暗樓,江湖中最大的殺手組織,排行前十的玉麵蛇郎君,不單平常叫人聞風喪膽的蛇奴都死絕了,自己也被人倒提著腳一路拖行,直到磕磕碰碰中被痛醒......
醒來後不僅要自己含恨親手處理自己的寶貝蛇奴,還要被人一戳腦門兒,無知無覺間就被灌輸了可怕的背叛思想。
天將明未明時,小鎮郊外某處農家院中。
一身白衣氣質超然的男人盤膝而坐,手上習慣性地握著一串光潔玉潤的佛珠。
有人敲門,埋頭屏氣凝神地進來,雙手奉上一封信函,便又仿佛影子般退出去。
閉目打坐的男人停下轉動佛珠的動作,頓了頓,方才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墊著手將信封拿過來。翻看檢查一番,男人單手隔著絹帕拆開,一個字一個字細細閱覽。
良久,男人眉心微微一蹙,繼而舒開,唇角微動:果然,在這裡。
*
今日是青山劍派十年才有一回的掌門滿十壽宴,滿門上下自然是喜笑顏開,早早就開了山門喜迎四方來客。
山下幾個多年受青山劍派庇護的小鎮鎮長早早就開過碰頭聚會,商量好要一起給掌門真人送上誠摯地賀禮。
掌門真人為人慈祥和善,待人寬厚溫和,這禮物自然不能太過破費,而是要意義大過本身價值才行。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拍板,一有五穀豐登萬戶糧八十擔;二有五羊開泰,即五頭健壯且洗刷得雪白乾淨,戴著以紅綢裹綁著穀穗麥穗項圈的羊,三有萬民傘。
這個萬民傘自然不是送給朝廷官員的那種,而是說今日上山賀喜祝壽的老百姓,甭管是天晴還是下雨,都要帶上油傘,最好還是顏色絢麗的那種,到時候眾人都撐開了傘,誓要將青山劍派從高高的登天梯到山門內外,全都點綴出一片五彩繽紛來。
作為掌門真人忠實的鐵杆粉,周老爺子自然是三樣禮物都進了一份力,傘也早早準備好,他們一家三口都有。
這一日早早地,準備好後周老爺子就催促著趕緊出門:“晚了上山的路怕是都要堵得走不動了!”
況且去得早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遠遠拜見一下掌門真人。
單就這一條,就讓周老爺子激動得眼睛冒光。
千機瞧著稀罕,覺得老丈人這模樣,似乎跟自家小娘子談起奇聞逸事時有些相似。
等周小姐也換好了衣服走出來,兩父女往那兒一站。好嘛,不是有些相似,而是相差無幾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