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平緩駛入城市的車流中,車內暖意盎然,將窗外紛飛的雪花儘數阻隔。
傅思漓驚魂未定地坐在後排,心臟還在胸膛裡砰砰跳著。
她忍不住扭頭看向身側的人,語帶控訴:“你剛剛怎麼不出聲叫我?”
還有他剛剛說的話,什麼叫謀殺親夫,哪有人這麼咒自己的?
裴時隱側眸看她一眼,輕描淡寫答: “忘了。”
“.......”
幾個月沒見的塑料老公突然從天而降,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而裴時隱話不多,自小便沉穩,現在更稱得上是冷淡寡言。
傅思漓腦中的思緒亂成一團,餘光卻止不住地往身旁瞟。
男人容貌依舊,隻是似乎是比上次見時瘦了些,側臉線條更加立體,冷峻而矜貴。
兩人是在一年前領的證,因為某晚發生的意外,隻領了證,並沒有公開辦婚禮,傅思漓還沒畢業,隻能繼續留在美國上學,而裴時隱也剛剛接手裴氏集團不久,兩人因此分居兩地,領證後見麵的次數也寥寥無幾。
準確來說,他們的婚姻就是一場意外導致的,從一開始就注定聚少離多。
她才剛決定下次見麵提離婚的念頭,他就真的那麼快出現在她眼前。
是不是上天都在暗示她,應該快點結束?
傅思漓不想先低下頭,決定把沉默是金四個字演繹到底。
包包裡的電話鈴聲忽而響起,打破後排詭異的寂靜。
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接起,是應檀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還有風雪呼嘯的聲音,應檀火急火燎地開口:“我剛剛聽人說在酒店門口見到裴總了?我才下來人就不在了。”
“嗯。”
聽出她一反常態地惜字如金,應檀敏銳猜到不對,八卦問:“你現在和裴總在一起?”
傅思漓不禁瞥了一眼車窗裡倒映出的人影,不情願地又嗯了聲。
應檀嘖了聲,又轉而打聽問:“裴總應該還會回來吧?宴會廳裡今天一半人可都是衝著裴總來的,都跑來跟我打聽裴總去哪了。”
裴時隱在大眾麵前消失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外界流言眾多,有人猜測是不是裴氏集團內部發生了什麼權鬥,也有人說裴時隱是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才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裡。還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
有人探聽到了裴時隱今晚會來參加這場壽宴,都想借著這次機會探聽傳聞虛實。
這也是傅思漓為什麼不想留下參加宴會的原因,會被彆有居心的人變著法套她的話,譬如寧愷舟,她懶得去應付。
傅思漓把手機拿開一點,輕聲問他:“你等下是不是還會回去?”
男人頷首,給應老爺子的大壽賀禮需要他親手送到。
得到了回答,傅思漓轉而對著電話道:“他說等下就回去。”
就在她接電話時,裴時隱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她身上。
女人拿著手機,微微偏著頭,發絲順著臉頰垂落而下,勾勒出明媚精致的側臉。
她微微抿著唇,原本張揚漂亮的一雙狐狸眼此刻卻低垂著,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在外麵呆了太久,她的鼻尖都凍得有點發紅,有點惹人憐。
她從小便是如此,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隻要稍一不高興,總有人變著法來哄她開心。
隻是裴時隱並沒有什麼遷就人的習慣。
但沉靜片刻,他還是有了動作。
掛掉電話,傅思漓剛抬眼,就看見男人遞過來一樣東西,頓時怔住。
他主動解釋:“前天拍賣碰巧看見的。”
鵝絨布上此刻安靜躺著一枚未經雕琢過的粉鑽,很少見的純度,應該足足有八克拉,流光溢彩,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明明在昏暗的車廂裡,卻像是瞬間把四周都照亮了。
縱然她從小見慣了各種名貴珠寶,看見漂亮鑽石也還是移不開眼。
青梅竹馬多年,雖然沒有什麼所謂的夫妻感情,但裴時隱果然還是十分清楚她的喜好的。
比如她喜歡粉色,喜歡漂亮鑽石,喜歡包包,喜歡一切華而不實的東西,庸俗得不得了。
不行,不能被誘惑。
她有些不舍得,又不得不移開視線。
終於,傅思漓深吸一口氣,忍下心臟處泛起的那陣澀意。
“裴時隱,我們離婚吧。”
話落,周圍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暫停了流動,前排的司機和助理也被嚇了一跳,頓時連大氣也不敢出。
男人幽深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又看了一眼那枚戒指,難得一見地蹙了蹙眉。
剛才她細微的神情變化落在裴時隱的眼裡,卻成了另一種意思。
傅思漓摸不準他的意思,剛深吸一口氣,想再次開口時,便見他的眉頭舒展開來。
隨後,就聽見他低聲問:“嫌鑽小了?”
“..........”
她是那樣的人嗎!
傅思漓差點被氣到失語,深吸一口氣忍耐著。
“不是,我是認真的。”
他抬起眼,視線緊盯著她:“理由。”
來自男人身上的壓迫感讓她頓時有些喘不過氣,傅思漓不自覺咬緊了唇瓣,抑製不住的委屈。
因為他根本不喜歡她,和她結婚隻是因為當時他們酒後亂性,所以他可以一聲不吭地消失四個月,她也絲毫不了解他的行蹤。
“我們小時候是經常在一起,但青梅竹馬的感情和結婚的感情還是不一樣的。當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們都衝動了,何況我們隻是酒後亂....”
最後一個字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於是又咽了回去,耳根忍不住紅了。
“而已。”
隨著後兩個字落下,車內的氣氛更僵,溫度仿佛直線降低,幾乎可以與室外的冷意媲美。
意識到她不是在說笑,裴時隱的眸色沉了幾分,眼底情緒難辨。
片刻後,傅思漓聽見他冷聲開口:“我不同意。”
聞言,她下意識攥緊指尖,些許彆樣的念頭不受遏製地從心頭冒出,轉頭望向他。
“為什麼?”
迎著她盈亮的目光,裴時隱喉結微滾,聲線依舊冷沉。
“離我們結婚還有三個月才滿一年時間,太早傳出離婚傳聞會對兩家公司產生負麵影響。另外,爺爺最近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
剛剛燃起一點的期待瞬間被一盆冷水澆熄。
果然,這才是裴時隱會考慮的。
理智到漠然,清醒,永遠以工作和利益為先,他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沒人比她更了解他。
那她剛剛還在期待什麼?
傅思漓眼睫微顫,想要努力把眼底泛起的濕潤壓回去,同樣用冷漠的語氣回答他。
“好,那就等到滿一年。”
不過還剩下三個月而已,她怕什麼?
兩人就離婚這個話題算是暫時達成一致,傅思漓扭過頭,乾脆不再多看他一眼。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聲忽而響起,解救了此刻壓抑的氣氛。
接通電話時,男人聲線裡的冷冽還尚未完全散去。
“媽。”
話音落下的瞬間,傅思漓不禁繃直了背脊,一陣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見裴時隱繼續道:“嗯,在。”
傅思漓看著遞過來的黑色手機,表情瞬間僵住。
這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電話那頭是裴時隱的母親,最年輕的娛樂圈影後時鳶。
接過這個燙手山芋,傅思漓忍不住緊張:“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