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她還是孤身一人跟來了。
裴時隱閉了閉眼,感到心跳在逐漸加快,令他的聲音喑啞異常。
“彆開了,你自己先走。”
如果這裡真的有炸彈,再耽擱下去,她也會死。
可她不知道在做什麼,像是從哪裡找來了什麼工具,一下下用力砸著鎖著倉庫門的門鎖,試圖打開那扇緊鎖的門。
他唇線抿緊,心臟從未有過如此震動的時刻,可眼下的情形下,卻不得不狠下心來,冷著聲線:“傅思漓,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他從未用過這麼重的語氣吼她,門外的女孩愣了一下,眼淚流得更凶,拚命地搖頭,一遍遍地重複著。
“我不走,我不走.....”
不管怎樣,她都不會丟下他自己走掉的。
那是裴時隱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無力的時刻。
不僅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她。
她那麼瘦,那麼嬌弱,十幾歲的女孩子,怎麼打得開那麼厚的鎖鏈。
可她卻怎麼都不放棄,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鋤頭,一下又一下,用儘了全力,那麼執拗,想要打開關著他的那道門鎖。
明明平時那麼愛掉眼淚的人,此時此刻卻聽不見她的哭聲。
因為她沒有時間去哭,她在用儘全力救他。
每一下金屬碰撞發出的聲響,都仿佛重重敲擊在他心上,像是要把什麼固如冰封的東西徹底擊碎。
就在他快要徹底放棄時,倉庫門終於被人打開,灰塵在空氣中飛揚,恰逢落日時分,餘暉照進來,裴時隱看見那道嬌小的身影跑進來,連發絲都泛著金色的光芒,映照在他漆黑的眼底。
那一瞬間,心如擂鼓也並不足以形容來自心臟處的震動。
計時器的聲音急促地響起,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再跑出這裡。
裴時隱隻好把人抱在懷裡,試圖為她抵擋住,哪怕多一分的傷害也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炸彈是假的。
而她已經累得虛脫,巴掌大的臉毫無血色,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最後脫力地暈倒在他懷裡。
原本嬌嫩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雙手,因為拿著那把生鏽了的鋤頭,掌心被磨破,此刻都是斑斑血跡,刺痛著他的眼睛。
即便是後來養好了,手心也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她從小愛美,渾身上下也找不到一處疤痕,完美無缺,唯獨這一處缺陷。
是因為他。
脖頸間傳來溫熱的氣息,將裴時隱從回憶拉回現實。
朦朧如水洗般的月色下,他的喉結微滾,感受著後背傳來的溫度,壓抑著莫名開始加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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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回到家後,陽台上,裴時隱接起文柏打來的電話。
“裴總,已經派人了解過了,是太太想要請一名叫馬西莫的米其林主廚到明瑰酒店的西餐廳工作。隻是這個馬西莫性格古怪,而且似乎已經答應了萊曼副總的邀約,以至於太太今晚等了很久也沒見到人。”
男人的指間夾著燃了半截的煙,轉頭看向房間裡,床上有一團小小的隆起,人依舊安穩睡著。
想起她晚上哭過後通紅的雙眼,他的眸色暗了幾分,方才出聲。
“這件事,明天你親自去辦。不管他要多少錢,都答應他。”
這話一出,電話那頭的文柏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心裡一驚,還是應道:“是。”
交給他來辦的意思就是,事情的結果隻能是成功,不能失敗。
如果對方頑固不化,也可以動用其他的手段。
這些年裴時隱上位後,處事鮮少走到這個地步,相比起他父親,他還算是個較有原則和道德底線的商人。
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在麵臨選擇時都不能繞開金錢,如果目的無法實現,那隻能證明,錢還不夠多。
人性如此,即便是金錢無法實現的事,還有權利的壓迫,他深諳這個道理,也恰好擁有這一切。
所以,有他在,那些不值一提的委屈,她不必承受。
達成目的的辦法有很多種,其中也包括,不擇手段。
何況,他也曾經不擇手段過,可他並不後悔。
隻要能得到想要的,他並不介意采用卑劣的方法。
隨手把剩下沒燃儘的煙熄滅,隨著指間那道猩紅光亮徹底消失,男人的輪廓徹底淹沒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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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落日餘暉透過窗簾縫隙,照映在地板上。
這一覺睡了十幾個小時,傅思漓從床上悠悠轉醒時,太陽穴還在突突地跳著,提醒著她昨夜的放肆。
昨晚喝的有點多,已經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
在床上緩衝了幾秒後,傅思漓長舒一口氣,揉了揉臉頰,開始試圖回憶自己是怎麼回的家。
奇怪的是,昨晚的記憶竟然大部分還在。
她記得她喝了點酒,就想一個人在公園裡散散心,然後裴時隱就來了。
她好像纏著他陪她半夜蕩秋千,還讓他背著她在公園裡走了很久。
而他竟然也真的那麼做了。
昨晚陪她在公園裡做那麼幼稚的事情的人,竟然真的是裴時隱?
他是被奪舍了嗎?
就在傅思漓百思不得其解時,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急促的震動聲,打斷她的思緒。
給她發來微信的是市場部的一名員工,名字叫樂檬。
傅思漓點開語音,就聽見小姑娘著急的口吻。
“思漓姐,我們剛剛得到消息,萊曼今天有一場高端商業酒會,說是馬西莫會出現,展示他新推出的自創甜品.....”
頓時,她整個人都清醒了,沒空去糾結昨晚的事,匆匆化好了妝,換了身衣服,直奔萊曼酒店。
二十七樓宴會廳外,來往賓客盈門,傅思漓才剛剛走到門口,就被外麵的侍者攔住。
“小姐,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她來得匆忙,沒空再去弄一份邀請函來。
頓時,她腦中一轉,想到一個主意。
“裴時隱來了嗎?我是他太太。”
聞言,侍者遲疑了一秒,看著麵前的年輕女人。
隻見她的容貌明媚動人,完全不輸給明星的身材和氣質,甚至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靚麗幾分。
再看到她無名指上那顆閃耀的鑽戒,加上在公共場合就敢直呼裴氏集團總裁的大名,似乎也不需要再去核實什麼。
不過短短幾秒,侍者的態度一時間轉變得極為恭敬,側身為她讓出一條路:“裴總還沒到,裴太太,是我們失禮了,您請進。”
傅思漓也沒想到,靠著裴時隱的名頭竟然這麼暢通無阻。
不過這樣也好,省了不少麻煩。
等進到宴會廳內,燈光輝煌明亮,衣著得體的人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閒談著。
不遠處,幾位名媛千金著圍繞著李悅妍,正在忙著恭維奉承。
“悅妍,過陣子馬西莫來當主廚之後,餐廳的生意肯定很火爆,你到時可一定要給我留個位子。”
李悅妍被捧得心情甚好,款款一笑:“那是當然。”
“顧二少可真幸運,有你這麼能乾的女朋友....”
這時,其中一位千金注意到某道靚影,連忙打斷身邊的人:“那是不是傅思漓啊?”
這話一出,李悅妍臉上的笑容頓住,視線也順著看了過去。
見來人真是傅思漓,剛剛圍在李悅妍身旁吹捧的千金小姐們在看到傅思漓之後瞬間變了態度,連忙走過來,將人團團圍住,一個個口吻親昵無比。
“思漓,你都回國了怎麼也不叫我們一塊聚一聚,我們都可想你了。”
“是啊是啊,我們還想找你一塊去迪拜看高珠展呢。SA昨天剛剛給我發了邀請函,這一季的主打款都還不錯.....”
幾位名媛千金你一言我一語的,讓傅思漓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不遠處,被徹底冷落了的李悅妍看見她被簇擁的一幕,不自覺攥緊了手裡的杯腳。
很快,她端著香檳杯,款款走了過來,打斷幾人的談話。
她嘲諷地勾起唇,譏誚道:“傅大小姐,你今天大駕光臨,不會是還不死心吧?”
這話一出,四周都詭異地安靜下來,被打斷的名媛千金們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比起李悅妍,她們當然會無條件地站在傅思漓這邊。
畢竟傅思漓的身份現在和以前不同了,現在她的背後不僅有傅家,更有裴家給她做靠山。
光是裴太太三個字擺在這裡,就已經足夠分量,放眼整個北城,也沒人敢招惹裴家,隻是不包括李悅妍這種小時候就和傅思漓結仇,過了這麼多年還記著,又莽撞,又不怕死的。
有個銀行行長的兒子做男朋友有什麼用?前陣子不還是被裴家說關進警察局就關進去了,連個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幾個千金小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眼裡的意思,暗暗打定了主意。
以後還是不要和李悅妍交往了,以免她下次作死被牽連。
空氣詭異地安靜著,旁邊有不少賓客也注意到了這裡,感受到了女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
傅思漓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不遠處走來一個年輕男人,手裡拿著一個銀色托盤,引得周圍賓客紛紛側目感歎。
那是一盤十分精致的法式甜點,用糖霜做出了蝴蝶的形狀,模樣栩栩如生,做工精細無比,與其說是甜點,不如說更像是藝術品。
李悅妍認出來人是馬西莫的助手,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心裡有些暗爽,忽然覺得人來得真是及時。
“馬西莫先生未免也太客氣了,還勞煩你送過來.....”
可下一秒,李悅妍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的反應很快,頓時意識到了什麼,笑容有些凝固住。
因為助手已經先一步看向一旁站著的傅思漓,微笑著開口。
“請問是傅小姐嗎?”
傅思漓不明所以,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點了點頭。
“我是。”
隻見助手將手裡的銀色餐盤遞了過來,語氣恭敬道:“昨天讓您久等,馬西莫先生讓我代為轉告,說他十分抱歉,這份甜點是他給您的補償,也是專門為您定製的,希望您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