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從大理寺出來,左轉往前而去,遠遠便看見停在茶樓外的馬車。
恰好見到自家夫人一襲墨綠色的披風,由春瑛扶著下馬車,入了茶館。
謝衍出寺衙前,與丁胥道:“你且先回去安排,若有人找,或有要事,再到茶館尋我。”
安排罷,謝衍帶著陳九去了茶肆。
春瑛在包間外頭候著,見到家主走了過來。
謝衍問:“夫人怎來了?”
春瑛搖頭:“春瑛不知,夫人隻是讓我等收拾兩身衣物,叫了馬車就出門了。”
謝衍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春瑛:“夫人可有說去處?”
春瑛搖頭:“隻吩咐來大理寺尋家主,不過……”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在此前,有人送了一封信來家中,看打扮是大戶人家的侍女,沒有署名,也不知是誰送來的。”
謝衍垂眸思索片刻後,朝著夫人所在的雅間而去。
入了裡間,正好小二送上了熱茶和茶菓。
謝衍跨入門中,明毓抬眸淡淡暼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
謝衍坐下。
小二斟茶後,便退了出去,明毓也讓幾個婢女退出雅間外,隨之提起了孫國公府的信。
“我不答應,國公府指不定就會找到明家去。國公府提出的條件,儼然是戳中了明家每個人所求,說不定明日一早,我阿爹阿娘便會輪番來尋我,還有兩日便與謝家斷絕關係了,自然不能出差錯,惹不起便躲了。”
“你也彆回去了,衣裳都給你收拾好了”
謝衍聞言,似乎心下一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出去住就成,住哪不是住。
明毓撚了一塊茶菓吃:“落腳地方你來尋,彆太嘈雜就行。”
頓了頓,又說:“明家的人尋不到我,便會尋你,那便由你自己解決了。”
謝衍點頭:“我會看著來,至於落腳的地方,我仔細想想。”
思索了片刻,他道:“客棧魚龍混雜,自是不能住的,尋個尋常宅子,賃一個月,住個七八日,也莫要覺得浪費。”
明毓想到明家的鬨心,道:“就當是花些銀錢圖個清淨。”
說罷,又叮囑:“可彆讓我爹娘知道我們住在哪,不然就白搬了,也白花銀子了。”
謝衍應道:“自然。”
說罷,看到她雙手放到茶壺外壁上取暖,問:“怎的沒把湯婆子帶出來?”
見天的一日比一日還冷,再過一段時日興許還會下雪。
明毓隨意應道:“出門匆忙,一時給忘了,想起來的時候已經走遠了,也就沒有帶來。”
謝衍站了起來,道:“你且等我一會兒。”
說罷便步履匆匆地出了雅間。
明毓望著謝衍忽然離開的背影,後知後覺,他應該是去找湯婆子了。
約莫一盞茶的時辰,謝衍捧著一個湯婆子入了屋內,遞給她:
“方才在樓下找小二加了熱水,可直接用。”
明毓望著謝衍遞過來的湯婆子,稍稍失神。
“怎不接?”
明毓抬眼,略為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才伸手接過。
冰涼的手接觸到湯婆子的外壁,暖意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了手心,連著身體都暖了一些。
謝衍道:“你在這坐一坐,我去讓丁胥跑一趟牙行,找到後就簡單添置,今日就可入住。”
明毓點了頭,應了聲:“好。”
謝衍出了雅間外頭,囑咐春瑛:“在外頭注意些,好生保護夫人。”
在雅間中的明毓,可以清楚聽見謝衍的囑咐。
低眸瞧了眼手中的湯婆子,沉思了許久。
剛開始知道謝衍和自己也是一樣的際遇,是重活一世的人,她確實非常抵觸他。
可後來逐漸平緩心緒後,卻也考慮到了很多現實不得不麵對的問題。
若謝衍這些時日下來的好和體貼都是裝出來的,他若能裝一輩子,也不是不能過下去。
若他能裝,讓景煜有個正常的父親,有個當官的父親,確實會比沒有父親要好得太多了。
至於她,隻需要在謝衍萬般體貼之下,堅持著不再對他動心,便可。
*
謝衍回了大理寺繼續辦公,則讓丁胥去牙行。
一些屋主聽說隻租賃一個月,都不大願意,但說是給一個月的租金,隻住半個月左右,思索再二也就同意了。
謝衍看過兩處宅子,很快就定了下來。而後讓丁胥去喚了青鸞,讓其與陳九一同去采買一些需要用到的物件。
這邊正安排好,那邊便說四個道觀的監院道長都到了。
謝衍讓衙差去請了少卿大人。
謝衍一個一個安排在辦公署中問話,青雲觀安排在了最後。
二個道觀的監院道長相繼盤問過後,才讓人把青雲觀的監院請了進來。
那淨能道長五十八歲的年紀,二十來歲的外貌,未曾留須。一襲灰色道袍,挺直著腰身,因沒有初見時的狼狽,確實是有幾分能騙人的仙風道骨之姿。
淨能入了屋內,見著座上的謝衍,四目相對,眼底皆是一派平靜,露出淡淡笑意,一擺拂塵行了個道家禮:“貧道淨能見過大人。”
平靜從容得好似他們不曾見過。
謝衍對妖道的態度,如同待前二個道長一般,道:“道長無須多禮。”
淨能直起腰,抬頭看向位上的謝衍。
淨能不知謝衍以什麼借口把他傳喚來大理寺。
今日一早,便有衙差來了青雲道觀,讓他到大理寺協助辦案。
問是什麼案子,卻是一點都沒有透露,更沒說是哪個大人主審的案子。
而今能與他有關係的,便是謝府孫氏謀害養子的案子。
可因孫貴妃也牽連在其中,所以孫氏是絕不可能把他供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