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2 / 2)

非分之想 川瀾 12749 字 8個月前

商瑞意誌力塌掉,心臟被絞磨得不成形,慘白著臉衝口問:“薑時念,你愛上他了?你從前愛我的時候,都沒有一次這麼為我爭取心疼過,你看看你現在!”

薑時念一步沒有停,繼續往下走,從未有過的咄咄逼人:“愛啊,怎麼了?你剛剛才知道?當初我跟他婚禮,我在騰衝的溫泉酒店,我前幾天和他上過的新聞,還不夠讓你確定我愛他?!”

她乾澀唇邊翹出冷笑:“商瑞,我愛你的時候,覺得自己可有可無,隻是個空殼的工具,我愛他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天底下最貴重,值得自珍自愛,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你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她目不轉睛凝視商瑞,冷意刺人,“我就會跟你拚命。”

商瑞嗓子猶如被繩索勒死,瞠目結舌看著薑時念。

他什麼都沒做,他靠近不了沈延非,也靠近不了他身邊任何人,更遑論碰他的車,他唯一做的,就是還沒從雲南回來前,就把當年蔣勳的真相,私下裡通過私密渠道,透露給了現在的蔣家。

蔣家雖然早比不過當年的如日中天,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根基終歸在那,雖然主核心已經撤離北城,換到外地,但真要想做什麼,必然比他強過數倍。

他隻是暗地查到,當年蔣勳的事,一發生就被壓下去冷處理了,除了當時的蔣家爺爺,極少有人了解內情,如今蔣家爺爺早死了,其餘的蔣家人很有可能並不清楚舊事,而一旦知道了,說不定就會對沈延非報複。

時隔多年,沈延非當然不會特意分神去關注一個不成威脅的蔣家,就算是神仙也防備不到,到時候他則可以在背後受益,不用再怕沈延非置他和商家於死地,還有希望搶回薑時念。

可他沒想到,蔣家人會用這種方法,差點害了她。

他更想不到,薑時念會在他麵前,這麼清楚直白地坦然承認,她在情感上,愛上了沈延非。

走廊裡聲控燈明明滅滅,薑時念緊盯著商瑞的表情,忽然想通,那股激烈稍微冷卻下來,是她太心急了,憑商瑞,再加上十個徐清越和薑久山,也挨不到沈延非的一根手指。

他們哪裡有那個本事。

商瑞牙關緊咬,不能說的話他半個字都不會露,薑時念也沒再看他一眼,轉身走出樓梯間,乘電梯回到上麵的VIP樓層。

她背靠牆站了一會兒,再次壓抑住岌岌可危的情緒,把手指顫抖捏緊,直起來慢慢往前走,看到許然背對她站在急救室門口,正在打電話,表現是她沒見過的低冷憎恨。

“確定了,就他媽是姓蔣的——

薑時念心底有一根極度敏感的神經被這個姓倏然攥住,狠重一抽。

許然敏銳,立即有所察覺,回頭一看是薑時念,冷汗嘩的爬出脊背,幾秒鐘內腦子裡轉了上百個托辭和借口,而那些死都不能對她承認的話,無論如何要咽下去。

交鋒的一個刹那,許然神情自若地繼續對電話交代:“相關的人怎麼弄,你心裡有數,該處理處理,剩下的等沈總醒了再說。”

他自然地掛斷,跟薑時念打招呼:“嫂子,你彆太擔心,哥沒事。”

薑時念注視他眼睛,裝作隨意一問:“姓蔣的?跟今天的事故有關係?”

許然深諳說謊的原則,不能一味否認,尤其在對方已經察覺的情況下,他冷哼了一聲道:“嫂子你聽見了,是姓蔣的,還是老爺子那一輩結下的恩怨,多少年了化解不了,跟三哥本人其實沒有直接關係。”

為了稀釋這個姓,許然繼續說實話:“這台車,誰都不知道是給嫂子準備的,隻知道三哥重視,親自去了店裡選配色定方案,之後我都是完全按三哥習慣的購車流程,全程盯著,車到以後,我去4S店檢查試駕,裡裡外外,所有細節都仔細確認過,絕對沒問題。”

他後怕地出了口氣:“從低速到一百六十邁,我一點點試的,確認好簽字,按以前慣例,後續讓4S店的直接送到就好,不需要咱們費心了,這次負責的,依然是以前總給鉑君服務的專人,看三哥重視,我還特意安排了一個自己人跟車,甚至送到陵園外麵以後,三哥不放心彆人,又自己開了一遍,沒有問題。”

許然咬牙切齒,嘴唇上都是血口子:“結果等到你真正開出去的時候,就出事了,車現在已經吊上來,毀得七七八八,整個製動係統破壞,手法還特彆專業巧妙,低於時速120的時候,什麼事沒有,一旦超過,製動馬上失靈。”

他懊悔地抓了下頭發:“就是往陵園送車的過程裡,被人中途暗中做了手腳,三哥在開的時候,因為擔心你出來找不到他,時間很短,隻在附近,車速不宜太快,最高到110,才沒有被觸發。”

薑時念艱難消化著這些陰謀,又聽許然說:“這種事,三哥以前沒少經曆,在美國賺錢什麼碰不上,有人拿槍抵他腰,他轉身就能奪槍頂到對方太陽穴上,如果今天隻是他自己,我相信他可能不會高調處理,但事關嫂子安危……”

他沉聲:“等三哥醒過來,絕對不會善了!”

薑時念難以想象沈延非從前在美國的生活,他這一路又是怎麼從當年高中時候不苟言笑的學長,放棄青大,一步步走到沈家家主的位置上,想來槍林彈雨,卻都是一片迷霧。

她說不清自己那股心驚肉跳從哪來,堅持問:“許然,那個姓蔣的,叫什麼,是誰,到底什麼恩怨。”

許然愣了,沒想到繞不過去,想了想,冒險說了蔣家現在當家人的名字:“以前沈家蔣家齊名,確實是上輩的恩怨了,最近蔣家在歐洲想跟鉑君搶生意,三哥手狠了,對方本身是做車的,深諳裡麵貓膩,才想出這種陰招。”

其實許然很清楚,這份恩怨,不止是三哥和蔣勳當初積下的,還有最近,三哥為了嫂子的真實身世,暗地裡查到了當年的孤兒院內部,似乎碰到蔣家藏了多年的什麼隱秘,對方害怕掀出大事,才不惜一切,要下死手。

說完,許然不敢多留,準備去病房準備,剛邁出兩步,就聽到薑時念不安的聲音問:“許然,你知道蔣勳嗎?”

許然心快驟停,他裝傻,一臉茫然問:“誰?不了解,也是蔣家的人?”

薑時念定定看他兩眼,低下頭,極慢地吐出一口氣,知道是她神經太脆弱,想得過於多了,竟然把那麼多年前的蔣勳往沈延非的身上聯係。

怎麼……可能。

薑時念閉上眼,倚在急診室的門邊,手一鬆一緊,像門上方紅燈閃爍的節奏,她漸漸站不住,蹲下去,頭埋在雙臂間,滿心滿腦,完全是最後沈延非渾身冰冷,她連碰都不敢碰的樣子。

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她經曆過那些所謂的至暗時刻,生命威脅,痛苦到生不如死,驚恐無助,想用刀殺人,想了結自己,包括今天死亡逼在眼前,那麼多的怕堆積在一起,都比不過……

她以為她會失去他的那一瞬間。

心臟停跳,血流凝固,她被從頭頂一刀穿透,她想用儘所有換時光倒轉,哪怕隻多倒回幾秒,把自己碾碎化開暖他,也忍受不了他在她麵前平靜合眼。

商瑞最後問她的話敲在她耳膜上,她說給他聽的回答也一聲一聲,鑿著她早就散落一地的壁壘。

紅燈熄滅,急診室門被打開,薑時念倉皇站起,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失態地朝裡望,看到沈延非緩緩被推出來,她眼淚溢過瞳仁,模糊視線。

-

沈延非從急診室換到病房,是晚上七點半,病房高度私密,鉑君沈總車禍受傷的消息還在嚴密封鎖。

雖然當時驚動的人多,但警方和消防部門不會往外透露,秦家更守口如瓶,加上當時路段沒有其他車輛經過,暫時壓了下來。

薑時念拒絕其他人看護,一個人留在病房裡,沈延非的傷主要集中在肩背上,都是為了護她留下的,背上的一道傷最重,大量血液也是從這裡流失。

薑時念把病房裡大部分的燈都關了,隻剩了一盞照明,怕他醒來晃到他眼睛,她小心翼翼探過去,指尖輕碰他的紗布,又看到周圍還有很多淺淺的陳年疤痕,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留下。

之前親密了那麼多次,她都沒有發現過。

沈延非是側躺著,薑時念起初坐在床邊,隔了片刻就按捺不住,輕手躡腳上了病床,躺在他身後,手臂環住他的腰,環了一會兒,更怕他哪裡被她碰到會疼,就又把手收回去,坐起來蜷起腿,抱著膝蓋,看他發呆。

可這樣看,怎麼都是背影,她害怕看到他背影,就再次爬下床,曲著雙腿把自己擠到一把椅子裡,下巴墊在膝上,一眨不眨盯著沈延非看,伸手描摹他側臉。

沈延非挑開眼簾時,對上的就是這幅情景,女孩子在夜裡白到微微發光的手,停在他唇角上,而手的主人,正在一聲不吭地乖乖蜷著,嫵媚眼中一滴一滴往下掉淚。

他胸腔中震動著溢出淡笑,低啞問她:“誰惹我家穗穗哭。”

薑時念愣了愣,動作僵住,隻知道直勾勾看他眼睛,直到彼此視線時隔幾個小時再次在昏暗中相碰,她好像隔世一般,想湊過去抱他,又不敢亂動。

沈延非抬起輸液的左手,做無聲邀請,薑時念踢掉鞋子,軟滑鑽進他雙臂打開的入口,小心躺進他懷中,把臉深深埋進他恢複了溫熱的頸窩裡,身體太僵硬後的回暖,止不住酸疼的微微痙攣著。

他手落下,在安靜深夜把她抱緊,往跳動的胸前嵌,儘力不去回想她生命懸在刀鋒上的那一刻。

心裡深處滋長著一絲隱秘奢望,但直到她顛來倒去問了一堆,到後來筋疲力儘依偎著他睡著,她也始終沒有啟齒。

薑時念深夜驚醒,看沈延非眼簾垂著,又貪戀片刻他身上氣息,見輸液差不多結束,她悄悄爬起來,剛準備要出去叫人換藥,手腕就被他一把扣住,他其實並不算清醒,但緊攏的五指不容掙紮。

她也不舍得出去,抿了抿唇按鈴叫護士過來換藥,又默默躺回去,盯著輸液滴落的藥水發呆,一動都不想再動。

以前她不知道,或者說,她刻意回避著,不能麵對這樣的自己,隻是躺在他手臂上,什麼都不做,也在心跳失衡。

液體一滴一滴,如她脈搏砰砰跳動。

她的心已經被剖開,一覽無餘地攤在那,彆人看不到,她自己卻審視地清清楚楚,還能怎麼拒絕,還能往哪躲。

不是今天。

她早就泥足深陷,之前還在徒勞掙紮,以為能爬回貧瘠的岸上,到此刻,他淺淡血腥氣和那些熟稔的霜雪冷感交融著籠罩她時,她看到自己徹底沒頂,無路可退。

薑時念咬著手背。

她想從籠子裡掙出,做飛蛾去撲火。

薑時念脊背緊貼的胸口正在逐漸炙熱,隨心跳顛簸起伏,她正忐忑焦灼著,又被這麼緊密地烘烤,忍不住來回扭了扭身調整位置。

淩晨將亮未亮的天光裡,沈延非緩慢睜眼,瞳色深沉,他手臂彎折向內攏緊,壓在她綿綿雪團上,不緊不迫地問:“老婆,我行動不便,你這麼蹭,是打算自己坐上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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