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燒之後的昏漲感又跳出來,刺著太陽穴,覺得自己可能真是瘋了,居然會聽見沈延非跟她說這種話。
薑時念咽了咽,在這一刻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
深暗,偏偏又清明,雪光映在裡麵,捉摸不透。
他看起來不是逗弄,她卻隻覺得荒唐:“我的背景還算乾淨?你既然對我調查這麼清楚,對薑家的事應該都了解了,還有,你知道我剛分手,後續可能還有未了的麻煩。”
她白皙眉心蹙著,不惜冷風冷氣站在雪裡,對他剖開自己的傷:“我沒有父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現在又跟養父母決裂,事業不保,你就算隨便選一個,身世也比我簡單,比我更符合你的要求。”
沈延非意味深長:“既然這樣,我補充一條,長得漂亮。”
薑時念哽住。
他得體的微笑:“這個理由夠充分嗎?要不然請薑小姐替我找一個能比你更漂亮的?”
薑時念連著兩天被他說漂亮,已經搞不清哪句真哪句假,她轉換重點:“沈家不可能同意。”
沈延非手中把玩著手鐲盒子,知道她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不會輕信他。
於是他信口回應:“我之所以急需,就是被家裡催的,實際上,我回國接管沈家時間不長,家裡各方還不穩定,爺爺逼我娶他看中的人,我得讓他們知道這個家到底誰在掌權,所以要選一個他想象不到的人。”
縮在前麵駕駛座上的許然之前一直還憋得住,這會兒聽完這句,馬上弓背趴下去,捂住嘴差點破功。
三哥為了薑時念,真是什麼話都編的出口,還這麼自然。
偌大沈家從上到下,包括以前最冷血的老爺子,現在哪個不是對他言聽計從,還逼婚,誰敢啊。
薑時念一時沒說話,半信半疑望向沈延非,默默想著原來高門如沈家,貴重如沈延非,也有家族傾軋那些糟心事,還會被長輩逼婚。
她又問:“沈總沒有喜歡的人嗎?你就寧願婚姻隻是一個空殼?”
沈延非眼底霧靄沉沉,這一次看她的目光很長,長到半晌沒有移開,像要透過太久遠的時光。
他喉結很輕地動了動,明白她的心防還沒卸下。
她心裡的彆人還沒清空,所以也需要,他跟她對等,同樣心有所屬,她才有安全感,才可能接受。
沈延非低聲說:“有。”
薑時念不意外:“那你不應該娶她?”
他回答:“她現在正要嫁人。”
薑時念怔住,忽然就醍醐灌頂了。
沈總這是被刺激了?所愛準備嫁人,他才報複似的也要急著結婚,還非要選一個除了臉,哪哪都跟他不相配的?
薑時念憂心:“你不再爭取一下嗎?她說不定後悔,以沈總的條件,北城這些豪門,不知道多少人做夢想嫁你。”
沈延非唇邊略略揚起:“她不會後悔,一定要嫁,所以薑小姐呢?既然我條件這麼優越,你還要猶豫?”
他斬釘截鐵:“婚前協議對你是有利的,我們各取所需,薑時念,跟我結婚,我能護你。”
一個“護”字,刺在薑時念胸口。
她手指死死攥著行李箱,低頭看自己蓋滿雪的腳,她身後一條街之外,是跟商瑞分手的會所,再往前半個城區,是薑家她從小長大的彆墅。
她的路被堵死,不管往哪邊走,都是他們給她準備好的懸崖。
薑時念咬住牙關。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可以不要父母和男友,但憑什麼她全心全意積累的事業,要拱手讓彆人踐踏。
沒感情的婚姻又怎麼了,她本來也沒有再重新談戀愛的打算。
沈延非應有儘有,對她沒什麼可圖的,她怕他,以後儘量躲著就好了,反正他那麼忙,隻要互不乾擾就行。
薑時念忍住雙手發出的戰栗感,指甲深深嵌進皮肉。
掙紮的最後一刻,她豁出去了,選擇接住這個不可思議的驚天大餅,衝動問他:“什麼時候領證。”
問完她就後悔了。
沈延非的意思,多半隻是假結婚,簡單辦個婚禮應付沈家就行了,怎麼會輕易領證,變成真正介入他生活的正經婚姻。
她跟商瑞下個月就要辦婚禮,商家都表示婚禮後,看看什麼時候懷孕,再考慮領證的事,讓她如鯁在喉。
薑時念閉了閉眼,睫毛上的碎雪往下墜。
沈延非看了眼時間。
薑時念透過睫毛縫隙,發現他的動作,以為他已經不耐煩了。
然而幾秒後,沈延非莞爾看她:“現在去領證,還沒到下班時間。”
他抬手按下車門,車裡恰到好處的熱流向外奔湧,包裹住薑時念,他慢聲問:“可以上車了嗎?沈太太。”
-
薑時念雙膝緊攏,端正坐在加長邁巴赫的座椅上,望著車窗外肅殺的雪景,越來越懷疑她是做了場離譜到家的夢。
她跟她多看一眼都怕短命的男人,頭腦發熱地要去公證結婚。
放在昨天,她死都不會想象到這種事。
薑時念餘光偷著瞄瞄沈延非,他跟她距離適度,舒展鬆弛地靠著椅背,黑色長褲一絲不苟,手隨意搭在膝上,骨節分明。
她再看自己,風把衣服全都吹亂了,她都沒顧得上整理。
現在她全身家當,也就剩下那個小行李箱,裡麵裝著她的證件和……
薑時念突然滯住,屏息把隨身的手提包輕輕扯過來,不想被沈延非發現地低頭小聲翻找兩圈,動作徹底僵了。
其實根本不用翻的,她怎麼可能沒事把戶口本放進包裡。
她哪會預料到,出門去參加生日宴,竟然會一路演變到需要直接結婚。
她必要證件是帶了,但戶口本單獨放著的,還在薑家彆墅裡!
眼看著邁巴赫要在前麵轉彎,爭分奪秒開向民政局的方向,薑時念忙跟沈延非解釋:“沈總……我忘了戶口本不在身上,需要回薑家去拿,今天領證肯定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