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叮”一聲響,她勉強打起精神,半抬的眼簾間,恍惚看到不遠處一雙勻長筆直的腿。
她燒得厲害,思緒有點慢,自顧自往電梯裡走,按下十六,而隨她進來的另一道身影,手指長而皓白,壓在十五上,彼此交錯間,險些碰在一起。
薑時念無力去分辨旁邊站的是誰,她裹著大衣,倚在轎廂一側,長發滑落,半遮住側臉。
然而狹小空間飛速上行的過程裡,空氣像被過度壓縮,她有些呼吸困難,漸漸又意識到不止於此,她的窒息感,還來自身旁那個距離不遠不近的男人。
明明對方什麼都沒做,連聲音也不曾發出,但氣息就是鋪天蓋地,她裸露著的皮膚,無法控製地在繃起,輕輕發癢。
薑時念喘了口氣,唇舌滾燙,終於提起力氣,側頭去看。
腰線,肩頸,走線利落的喉結,接下來,她毫無準備地跌進一雙深黑的眼瞳裡,對方英俊貴重,透著禮貌的疏離。
沈延非……
薑時念一句話還沒說出口,精力終於耗乾淨,眼前突然發黑,扶著轎廂滑下去,渾渾噩噩間,她最後感覺到自己好像沒有摔倒,被一雙有力手臂強行抱了起來。
電梯在十五層打開門,許然站在外麵等著沈延非,一看見裡麵情景,眼睛瞪老大,一句臟話勉強吞下去:“三哥?!”
他看著沈延非懷中的人,震驚得吸氣,眼見電梯又要關上,才急忙按住門,用氣聲強調:“哥,她現在是彆人的未婚妻,她心裡裝的也都是彆人。”
許然頭鐵,但話音落下,撞上沈延非的神色,也還是一慌。
沈延非站在電梯冷白的燈光下,雙手緊扣著沒有意識的薑時念,指節壓著她頭,抵在自己肩膀,如珠似寶到有些讓許然害怕。
沈延非低聲冷淡地笑,說:“那又怎樣。”
許然頭皮一緊。
沈延非眼底沉靜如墨,交代:“隨便找點麻煩,讓商瑞明早之前到潭門港。”
隨即電梯關閉,繼續往上,停在十六樓。
許然終於緩過來一點,明白沈延非還是克製的,他把薑時念送回了她的房間,而不是帶到他所在的十五樓。
薑時念的房卡在隨身的包裡,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開的,怎麼上的床,隻有極模糊的印象,好像有人抱她回來,對方體溫灼人,讓她想躲,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其他人,圍過來給她輸液。
薑時念不斷做夢,過去二十幾年一夜之間變成碎了滿地的玻璃鏡,每一塊不成形的碎片,都倒映出跌跌撞撞的自己。
最後一幕是商瑞當年在學校裡,趁她出去的時候,坐在她位置上,擺弄她的手機,見她回來,他麵色如常地把手機扣下,揚眉笑著說:“薑時念,我要追你。”
薑時念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午後,她手機調了靜音,好在是休假期間,倒沒有重要工作,但電話微信也爆滿了。
她手背上多了新的針孔,但身體好受了很多,高燒退了,床頭櫃上的保溫杯裡有水,以及酒店客房服務的字條。
薑時念沒想那麼多,以為全程是酒店幫忙,撐起身先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助理童藍長出口氣,帶著哭腔說:“念念姐,你可算是聯係我了。”
薑時念敏感地聽出有事,她追問,童藍又支支吾吾不願意講,隻是說:“喬思月今天在潭門港錄節目,你知道吧?”
喬思月在台裡是第二梯隊,手裡有一檔經常出外景的社會節目,最近要錄潭門港,據說是今天,她應該是連夜出發的。
童藍憤恨歎氣,薑時念手指頓了頓,點進微信,看到列表裡一排未讀,有的是好事者給她發來新聞鏈接。
她打開第一條,大標題赫然寫著“中亞傳媒商少新歡在懷,同遊海港,網傳婚期或將延遲?”。
裡麵文字描述詳儘,清楚寫著北城電視台新晉小花旦喬思月,在錄節目間隙有中亞商公子作陪,一上午豪車接送,遊艇出海,愛重之心昭昭。
照片拍得也格外清晰,商瑞穿件簡單的絲質襯衫,上千萬的豪車副駕坐著喬思月,而之後的私人遊艇上,喬思月不嫌冷,隻穿一件長開衫裹著白色純欲小短裙,長發飛揚,商公子在旁倜儻地駕駛遊艇,準備出海。
薑時念盯著看了很久,又轉頭望望外麵還在飄雪的北城。
心被敲打過太多次之後,反而沒有了痛覺,更多的反胃感湧上來,充斥全身。
北城電視台不止是上星衛視,還有自己的視頻平台,很多節目在網上都熱度高,尤其訪談和綜藝類,當紅的幾個主持人,也都粉絲量不少。
童藍的電話還沒掛,猜到薑時念看見了,氣得哭出來:“商總什麼意思啊!你昨天生日,還生病,他今天趕去港口陪喬思月被拍?!他是不是眼瞎!喬思月那個大綠茶他看不出來?!”
“念念姐我以前都不敢告訴你,其實我見過喬思月挽商總的胳膊,”童藍咬牙,“商總居然沒躲開!”
跟商瑞的戀情雖然沒有正式公開,但外麵有很多小道消息,薑時念能想到,現在網上言論都是在說什麼,她不想看。
薑時念低頭給商瑞發了一條微信:“你今天回不回北城。”
商瑞人正在機場,特助在旁邊憂心忡忡跟著,還沒等到商總吩咐把熱搜撤掉。
這會兒商瑞看完微信,擰著的眉頭才鬆開,嗤笑一聲:“刺激刺激還是挺有用的,知道主動找我求和了。”
特助趕緊問:“商總,熱搜我找人撤了吧?”
本來是突發情況,潭門港這邊的分公司出了點緊急問題,商總淩晨來了很快就處理掉,沒想到知道喬思月正巧也在後,他就順著薑家的意,答應帶她去補過生日。
商瑞懶洋洋撥了撥手機:“先放著,讓她多看會兒,見麵才能聽話,不然她還真以為這婚那麼好結,昨天作成那樣也夠了。”
“還有,”他轉頭,“昨晚沈延非幾點走的。”
特助小心說:“根據我們看見的,沈總的車是半小時後離開酒店,沒再回去,薑小姐在原先的房間過夜的。”
商瑞了然點點頭,唇角淡嘲地翹了翹。
果然,薑時念不用異想天開,再指望著彆的倚仗了,沈延非眼高於頂,怎麼會為她破例。
他隔了十幾分鐘,登機之前,才吝嗇回了一條:“下午回。”
薑時念隨即問:“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