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在心裡彎彎繞想著,麵上還裝模作樣給人鼓了下掌。
“真厲害。”他給人豎著大拇指。
葉卿池同樣假笑:“一般般。”
兩人就這麼虛情假意互相客套了一個回合,最後葉瑾左顧右看,忽得想起什麼。
“呀,”他道,“那便沒人能給答案了。”
外頭的紙人和裡頭的紙人都已經變成了灰,方才風一吹,早就不知道誰的灰落到了誰那裡,又或是散去了何處。
他的本意是想控製住紙人,再度找它倆問話的。
可惜方才叫得他心煩,無端又叫他想起雨夜中的白牆黑瓦,腦袋抽抽得有些疼,自然而然就將這件事給忘了。
現在好不容易想起,詢問對象倒是一個不剩。
葉瑾懊惱歎氣,隻好將符咒抽出,小心翼翼左右查看起來。
“你說我能不能問問他們,”他道,“興許靈體知道些什麼呢?”
這也不是不可以。
葉卿池將視線落在他手上,搖頭:“可以,但也可能問不出什麼。”
“紙人體中的靈體脆弱,且並不完整,”他道,“先不說是否記得什麼,光是能否聽懂你的話都是個問題。”
這話也沒說錯。
畢竟葉瑾剛才也發現,他虛空將靈體從紙人體內拉拽出時,就感到分明數量如此龐大,可重量並未達到想象中那般重。
在葉卿池未說明前,他倒還當這是紙人使了什麼壓縮的把戲。
現在聽了才逐漸意識到,就像是三魂七竅,靈體裡頭的重量隻占了其中三魂。
葉瑾喃喃:“這怎麼還把人給分開了?”
他還是頭回遇到這樣的靈體情況,想著它們本就破碎,自己不能將其折騰得再碎上加碎,動作又變得極其小心起來。
跟在他們身後的青山派弟子見狀,問話:“既然這般如此,若要問話豈不是徹底沒戲?”
葉瑾將那張存著靈體的符咒小心擺平在掌中,端起它瞧了瞧,聞言搖頭:“還是有辦法的。”
本來想裡頭靈體若是完整,他還能去掙紮問問話。
現在倒是不用了。
“破碎靈體之間存在吸引力,”他道,“它會為我們指路。”
“隻是…”
葉瑾剛起了個頭,卻是未說下去。
那弟子向前一步,隻當他是想到了什麼難事,便跟著屏息等待。
隻是等著等著,卻是等到葉卿池接話。
“隻是此事的前提,是這些靈體的剩餘部分都聚集在同一處。”他淡淡道。
葉瑾說話時就在回憶,這條街上是否還有彆的鋪子開著,聞言連忙回神,點頭。
“嗯,”他皺眉,“若是分在不同的地方,那便是最壞的發展。”
這條街上鋪子如此之多,要真的每間鋪子塞個靈體的話,那可真真切切是個大工程。
堪稱噩夢的念頭剛冒頭,就被葉瑾罵罵咧咧一把按回。
他在心中亂罵,話語中卻帶著期盼:“雖然不知是誰造就現在的情況,但希望對方做個人。”
葉卿池是最清楚不過這鶴城背後究竟是誰在操控的。
可聽葉瑾這般念叨,他腳下步子一頓,似是好笑:“若對方的確是不做人呢?”
葉瑾深深看向葉卿池,直接把人當清晝的第二人格看待,便朝人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下,虛空威脅:“那我就讓他徹底做不了人。”
葉卿池歎:“真不錯。”
不愧是曾經的自己,在這件事上,倒是同如今的自己想得一模一樣。
但他也隻是感歎片刻,便逐漸收起眼中情緒。
葉卿池知曉葉瑾終究同自己不一樣,對方這話目前不過是說說而已。
但他卻是真的想讓背後始作俑者做不了人。
葉卿池勾了下手指,語調淡淡:“那就先看看,看靈體指向哪裡。”
葉瑾點頭,閉眼開始催使靈力。
掌中的符咒左右輕擺,晃悠漂於空中,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慢朝著門外走去。
成衣鋪因經曆一番打鬥,桌椅傾倒,就連牆上掛著的服飾都散落在地。
葉瑾跨過地麵倒著的半扇門,跟著符咒緩慢挪步,再度回到主街。
他們在成衣鋪花費了不少時間,清冷的月高掛空中,像是彎彎眉梢高高俯視一切。
路上月色清涼,耳畔腳步陣陣。
葉瑾似有所感回望,便見掛有“成衣”二字的燈籠不知何時已然熄滅,籠中燭火燦著最後光輝,在他看去的那一刹,紅豔亮意由白變青,最後轉為徹底的黑。
似乎是瞧見什麼,葉瑾停下步子認真看去,遠遠就見原本光滑的紙燈籠又變幻模樣。
有耳有眼,有鼻有嘴,已然又是兩顆破舊的皮骨燈籠。
袖下的手曲了下,葉瑾抿唇,和那倆燈籠上的眼無聲對望。
最後似有鳥叫聲響從遠處傳來,在葉瑾的注視中,那燈籠竟是在下一秒自然起來。
連同下方的成衣鋪一起,沒多時徹底化為一小片火海。
隻是說來也奇怪。
分明是連在一起的建築,火焰吞噬的卻隻有成衣鋪那一個門麵。
這條街的詭異事件實在是多,眾人注意到身後起火,好奇觀察後倒也紛紛說怪不怪。
葉瑾也是如此。
他揉著眉心繼續朝前,沒注意前方速度變緩,忽而撞上葉卿池的肩膀。
他腳下踉蹌,手腕已被對方帶有涼意的手牽住。
“有新燈籠亮了,”葉卿池同他湊得近,呼吸剛好擦過耳側,“你看。”
葉瑾不自在將手快速收回,他隨口應著,待葉卿池同自己距離拉開,才有心思去瞧遠處的動靜。
就痛成衣鋪門口的燈籠一樣,這回亮起來的燈籠上明晃晃寫著兩個新的字。
“紙紮。”
想起方才他們燒的那些個紙人,葉瑾沉默。
他來鶴城後倒沒什麼盼望的,現在倒是希望這紙紮鋪裡彆再出現新的紙人。
否則他都覺得這鶴城不如改名,直接叫紙人城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