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就讓葉瑾想起,不久前自己在青山派下的集市中遇到的類似東西。
誰都未想過祭祀當天高台上會有如此變化。
眾人反應不及,隻當大巫在上頭同仙鶴溝通,卻不料台上人喊叫一聲,撕心裂肺,下刻便從空中落下。
在巨響傳來時,葉瑾閉上了眼。
“是魔種,”他有些恍惚,覺得所見一切有些不真實,“在仙鶴身上。”
葉卿池安靜看向城內。
台下眾人如驚雀,愣神片刻便倉皇逃離。
可魔種又怎會放過他們。
他垂眸,視線落向躺在地上的大巫,後者四肢扭曲,麵孔可怖,黝黑的眼眸卻忽然眨了下。
葉卿池就這般看著大巫慢吞吞起身,地上蠕動的黑紋鑽入他的腳底,控製著他一步步朝著人群走去。
一時間哭泣哀嚎此起彼伏。
被寄生的鶴晃著身體展翅衝天,隨著它逐漸騰空的身影,有冰涼雨絲悄然落下。
葉瑾下意識抬手摸臉,可他們並非存在於回憶中,摸不著也瞧不見,隻能見雨絲從掌中穿過,逐漸在地麵彙成一灘小小墨色水坑。
是黑雨。
白鶴飛天,黑雨降落。
靈體所說的兩者如今都齊了。
城樓下的寄生還在繼續。
葉瑾不想去看,便後退幾步,看向葉卿池:“所以鶴城的落敗並非是瘟疫。”
葉卿池:“是。”
“那為何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葉瑾不解,“說是乾旱,說是瘟疫。”
就連劇情裡的描述都是如此。
葉卿池見他生氣,聲音很輕:“因為這樣,才能真正做到堵口掩目。”
鶴城過去的事他上輩子並未完全了解,但大概也能猜到同魔種有關。
葉卿池念著自己目前的身份,不好將事情完全挑明,隻好輕笑聲去給人提示:“不如想想,當初誰會這麼做。”
事實上,葉瑾方才是思考過這個問題。
可範圍太大,時間又久,再加真相被人隱藏百年,再去尋必是一件難事。
再者,能夠將鶴城事跡從世人眼中一筆抹去的人,必不會露出拙劣馬腳。
“等回青山派,我會去翻下曆年的委派記錄。”葉瑾道。
不出意外,青山派當年參與過同魔淵的對抗。
而它又和鶴城離得近,極有可能會派人前來支援。
在心裡落了計劃,葉卿歎:“鶴城的水好深。”
他本意是來救人的,沒想竟窺見百年前真相,甚至還牽連到魔種。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葉瑾垂眸重將視線落回城內,睫毛掩下眼中起伏的情緒。
黑雨如幕。
天地昏暗一片,黑雲高聚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
黑色細線順著大巫的手攀爬到孩童身上,在哭喊尖叫聲中順著他的眼眸緩慢鑽入。
緊接著,哭聲停止了。
吞噬完新靈體的魔種顯然很是滿意,它從孩童七竅中爬出,重新回到大巫體內。
而離了魔種的孩童,在同時也如破洞的布袋,乾癟著摔落在地。
一個時辰都未到,原本熱鬨的鶴城已是毫無人氣。
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可怖軀體,大巫拖著緩慢步調來至主街,腳邊擦過半塊碎石,踉蹌著撲倒在地。
這下,整個鶴城便真的沒有站著的人了。
和從彆人口中聽到不同,親眼見證一座城生命的消亡是件很殘忍的事。
特彆是同鶴城這般。
葉瑾深吸口氣,低眸看向葉卿池。
“這就是靈體想給我們看的東西嗎,”他嗓音有些低,打起精神問,“那後來又是為何會被困在陣中。”
葉卿池豎起手指放在唇邊:“因為這並非全部。”
“瞧。”
他嗓音縹緲:“有人來了。”
葉瑾回頭,逆著光瞧見有人迎著大雨,從城門而來。
是個兜帽人,渾身上下包裹嚴實,根本瞧不見他的真容如何。
隻是他手裡提著隻燈籠,步步前行間有光芒從四周飛來,細細碎碎的,像是滿天繁星不斷彙聚到燈籠裡。
兜帽人姿態極其隨意,若忽視他周圍環境,倒更像是在自家後花園路悠閒散步。
可葉瑾眼睛尖,盯人看了許久,在對方彎腰將什麼東西放在主街中央時忽得出聲:“他在布陣。”
他或是對陣法不大熟練,布陣動作並不快,看得葉瑾直皺眉。
待他做完一切,被魔種寄生的鶴也終於停在街頭。
興許是計劃成功,無需容器寄生,又重新回到鶴身上的魔種直接將宿主吞噬,在主街上變為一團不人不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