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基本的調料有醬油與耗油便夠了,不必再另外放鹽。但需放點豆豉,豆豉獨特的味道與軟綿綿的口感在其中都很緊要,沒有豆豉便不是那個味。
這一切就緒之後,肉其實已經可以吃了,隻是最後還需加一盤切寸斷的青蒜葉,一則為了提鮮,二則是為調味。一碟子暗色的肉不好看,加上綠油油的青蒜就漂亮了,所以加了青蒜葉後不能翻炒太久,簡單翻兩下讓青蒜葉變軟即可出鍋。
這麼一盤子東西,看著簡單卻色香味俱全。味道以鹹、鮮、辣為主,兼以豆豉與花椒獨特的香。肥瘦相間的肉口感又脆又彈,粘著兩顆豆豉與米飯一起吃下去,再舒服不過了。
楚沁和裴硯毫不意外地又口味相投起來,都在盯著這碟子回鍋肉吃。楚沁邊吃邊慨歎:“搬出去很好,但我還真舍不得章師傅啊……”
搬出去之後,也不知還能不能請到這麼好的廚子。
裴硯嚼著肉片笑:“放心,我替你安排好了。”
楚沁一怔:“安排什麼了?”
裴硯又夾了片肉,自然而然地喂給她:“我昨日去找了章師傅,讓他舉薦個可靠的廚子給我們,他力薦他兒子。”
“他兒子?”楚沁想了想,“上次幫我們烤肉的那個?小章?”
“嗯。”裴硯點點頭,“我本嫌他年紀太小,但章師傅說他五歲就開始下廚,如今已得了七八分真傳。我想著也行,就先讓他跟著咱們過去試試看吧。”
“這麼好?”楚沁麵露欣喜,帶著犒勞的意味伸手幫他盛了碗湯,“難為你這麼忙還記著這事。”
“這不能忘。”裴硯輕嘖,“我娘子旁的興趣都沒有,就愛吃點好吃的,我還能不記得?”
他想若這點事都記不住,那他還是彆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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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清秋跟著王宇走到廊下,王宇邊引著她看向安姨娘,邊三言兩語地將事情說了。
清秋眉心挑了挑,立刻摸準了輕重:現下正是要搬家的緊要時候,娘子搬出去過得好不好是最要緊的,至於安姨娘,那關她什麼事?
清秋這般想著便立時拿準了主意,絕不能讓安姨娘進來半步。這個惹事精,睦園由著她興風作浪就算了,還想跟出去?門都沒有。
清秋於是將心一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王宇看著她的架勢直怕出事,提步也跟出去。
在院外心神難安的安姨娘見了清秋立刻迎上前,滿麵都堆著笑:“清秋姑娘……”她伸手想抓清秋的手,卻被清秋側身避開。
“姨娘彆拉拉扯扯的。”清秋板著張臉,並不客氣,“公子和娘子忙了一天,這會兒累得很,顧不上見人,娘子請回吧。”
“姑娘……”安姨娘低下眼簾,語氣放緩,柔柔弱弱地與她說,“不論姑娘喜不喜歡,我總歸是公子的人。如今公子和娘子要搬出去,總不能把我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院子裡呀。”
清秋卻道:“這有什麼不能的?”
安姨娘被她反問得愣住。
清秋輕笑:“反正公子也不去見姨娘,那他在不在府裡,又有什麼分彆?我們娘子說了,日後不會虧待姨娘,姨娘若需要什麼,隻管讓人過去回話便是。至於旁的——奴婢勸姨娘一句,姨娘還是安分著些,莫要自討苦吃。”
安姨娘見她如此,知道來軟的不行,咬了咬牙,就朝著院門跪下去。
清秋本立在她身前,見狀忙又一避:“姨娘這是做什麼!”
安姨娘清淩淩的目光抬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聽姑娘這口氣,娘子和公子怕是根本不知道我過來吧?起碼公子不知道。那我就跪在這兒,跪到暈過去、跪到明兒個一早他們出來,到時隻怕姑娘也不好交差。”
“你威脅我是吧?”清秋隻慌了一瞬就定住神,“行啊,那姨娘跪著吧!奴婢隻告訴姨娘一句——奴婢是陪著娘子長大的。姨娘若在此跪出個三長兩短,公子明日便是發賣了奴婢,奴婢也認。但姨娘隻掂量掂量公子會不會為了您休妻?若是不會,您再掂量掂量娘子會不會為奴婢的事記您的仇?”
說著她語中一頓,再續言時,愈發的慢條斯理起來:“奴婢覺得這定國公府家大業大,打死一個妾出去埋了,大概也不費什麼事吧?”
這話硬生生將安姨娘震懾住了,她一時想質問“她敢?!”,但下一瞬就意識到,楚沁隻怕真的敢。
當主母的打死一個妾室固然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傳出去,怕是要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至少也要落下一個刻薄、惡毒的名聲。可主母手裡畢竟有這個權力,若真逼急了想要將這權力用起來,挨罵隻怕也顧不上了。
安姨娘怔怔地滯在那裡,前所未有地覺得自己的命真輕賤。
“姨娘好自為之吧。我們娘子不是愛刻薄人的主兒,姨娘可彆逼她。”清秋又說了這麼一句就不再理她,徑自折回正院。
正院門內,王宇忍不住給清秋豎了個大拇指,壓著音誇她:“真行,平日裡看不出來,遇了事倒是個能頂住的。”
清秋麵上一熱:“我總得為娘子打算,再說……”她謹慎地又扭頭看了眼,見安姨娘已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才又續言,“公子和娘子近來事事高興,何苦臨要搬了為著這麼個事鬨得不樂呢?”
“是這個道理。”王宇點點頭,清秋不再多說彆的,挑簾回了臥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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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裴硯又睡不著了。這回不怪濃茶,怪搬家。
搬出去真開心啊!
他覺得神清氣爽,頭枕著雙手,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幔帳頂子,止不住地笑。
這笑剛開始是無聲的,後來不知不覺就笑出了聲。楚沁一下子被他笑醒,猜得到他在高興什麼,翻過身胡亂往他身上一撲,低語呢喃:“裴硯。”
“嗯?”
她摒笑:“你笑得好傻哦。”
他撲哧又笑了聲,便回身擁住她。楚沁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他吻在她眉心,便胡亂抬了抬頭回了一吻,也不管到底吻沒吻到嘴,跟著就說:“快睡吧,明日還有的忙。”
“好。”他滿口答應,興奮勁兒卻顯然沒減,因為沒過太久她就聽到他說,“等搬完歇下來,我們在院子裡種點果樹吧,你愛吃什麼果子?”
“葡萄。”她答得渾渾噩噩。
裴硯:“好,那先弄兩個葡萄架。”
她又說:“桃子。”
他笑道:“行,桃樹也栽上。”
“啊——”她扯了個大大的哈欠,“棗……”
然後他再答了什麼,她就困得聽不見了。她睡過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想再說個“西瓜”,同時又想到西瓜在府裡大概不好種,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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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定國公府在忙碌中洋溢著一派喜氣。
睦園的下人們將一隻隻大木箱往府外的馬車上搬,引得街坊四鄰都來圍觀。楚沁在睦園裡聽說了門外的熱鬨就猜胡大娘子得出去相送,結果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出去的時候就見胡大娘子已經在那裡了,一邊蘊著笑一邊抹著眼淚,唏噓不已地攥著裴硯的手道:“你能好好在東宮當差最要緊。搬出去若是缺什麼,記得跟家裡說,我找人給你們送過去。”
這話自是說給街坊四鄰聽的。隻消這些話傳開,外人自知定國公府沒分家也沒生隙,他們搬出去隻是為了讓裴硯好好當差。同時,就連胡大娘子嫉妒庶子入選的“流言”都會不攻自破。
楚沁心下暗暗佩服胡大娘子的本事,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倒也沒必要戳穿什麼,她便也和和氣氣地笑著,幫胡大娘子一起維護定國公府的體麵:“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母親不必這樣操心。今天挺冷,母親快回去吧,我們這便走了。”
“哎,好。”胡大娘子點了點頭,便催促他們上車,好像怕他們凍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