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凡人和一個堪堪化形的孱弱小妖,在外很容易遭來窺伺。
阿葉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擋在了阿初麵前,直接道:“租匹坐騎。”
那鼠妖也不起身,隻拖長聲音傲慢道:“都租完了,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還回來,隻剩最後一匹小靈橋,還沒馴好呢,要麼?”
靈橋是膽小孱弱的妖獸,飛行也比一般妖獸要慢些,但好在性格溫順,容易馴化,不會出什麼意外事故。
阿葉問:“去昆吾山,認得路麼?”
鼠妖聽見“昆吾山”三個字,眼中露出詫異之色,重新打量他:“認路倒是認路,就是得飛十天左右,中途還要休息。”
阿葉想了想道:“帶我去看看吧。”
鼠妖終於起身,背著手往驛站後麵的妖獸園走,園裡一間間小屋並排擠著,裡麵住著不同的妖獸,此時都空蕩蕩的,隻有一隻羽翼未豐的半大靈橋懨懨趴在窩裡,身上的毛還是幼獸特有的鵝黃色。
“來客人了。”
鼠妖喊了一聲,那隻小靈橋才慢吞吞從窩裡鑽出來,抖開雙翼,儘量挺起胸膛展示自己。
阿葉牽著阿初走到小靈橋身邊,見其雖然尚未成年,但也有一人高,足夠承受一個人的重量,便道:“可以,就它吧。”
沒長大的靈橋圓乎乎的,長得和兔子一樣,一身絨毛不長,偏生背上一對是羽翼,頭頂也是羽毛,阿初看著歡喜,便伸手去摸對方胸脯的軟毛,才發現小靈橋生病了,怪不得蔫蔫兒的。
靈橋被摸得很舒服,主動低下腦袋蹭他,他擔憂地喂了小妖獸一滴自己的花蜜,他的花蜜十分有效,絕大多數傷都可以治愈,當年阿葉就是每日服用花蜜才好起來的。
阿葉見他喜歡,沒有催促他,自己走向鼠妖商量價錢,並說要住一晚,因為是小靈橋,鼠妖大方地算了半價,眼睛卻一直黏著阿初的背影,讓他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花妖化形後比一般的妖怪要容貌出眾許多,阿初更是昳麗非常,萬裡挑一,每次出落雁村,都會招來覬覦,這也是他一心求仙的原因,他怕有朝一日遭逢大難,自己保護不了阿初。
他擋住了鼠妖的視線,走過去牽起阿初的手,阿初依依不舍地摸摸小靈橋,跟著他進入驛站。
驛站的客房也是破破爛爛的,被褥潮濕,散發著腐朽的氣息,阿初將不乾不淨的被褥撤下,猶豫著丟在長椅上,用自己的花瓣變出新的被褥枕頭鋪好,算是收拾出了能睡覺的地方,回頭看阿葉正在檢查門栓和窗,以及不起眼的邊角,確保沒有異樣。
世道太亂了,離開熟悉的落雁村就意味著危險常伴,即使是官家的驛站,也不能保證沒有宵小之徒。
“睡吧。”阿葉檢查完說,一邊熄了燈。
他讓阿初睡在裡側,自己也躺下,翻身將人護在懷裡,阿初身子單薄,能被他輕而易舉包住,從外麵看,根本看不出來他懷中還藏著個人。
雨還在零零星星下著,滴答成斷斷續續的哀婉曲調,呼吸間皆是小花清雅甜蜜的香,他驀然傷感起來,這怕是最後一晚了。
此去前路渺渺,不知何時才能歸來重逢,不怪小花依依不舍,放不了手。
阿初在他懷裡安靜了片刻,便不安分起來,一隻手慢慢往下,又抬起臉,用那雙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望著他,在朦朧的黑暗中也能看見星點水光。
“彆招我。”阿葉忙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動,無奈地低聲道,“明早還要趕路。”
阿初失望地垂下眼,悶悶“嗯”了一聲,便沒有再動了。
“彆想了。”阿葉摸摸他的頭發,想親親他安撫,怕自己把持不住,沒敢吻唇,隻在額間落花一般輕輕貼了貼,“快睡吧。”
阿初乖乖閉上了眼睛。
離彆之夜是極度渴望親密和撫慰的,他惶恐不安,卻也明白不是時候,隻能緊緊貼著對方。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孕的緣故,他覺得自己分外敏感和多愁——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不久前村裡的鬼醫的確告訴他,他的脈象似是喜脈,不過很微弱,還無法確定,總之先做好準備。
就算是妖,也沒聽說誰家男兒身能懷孕的,他深深懷疑著,暫時沒有告訴阿葉,怕最後是誤診,空歡喜一場。
現在他們就要分彆,他覺得應該讓阿葉知道這件事,知道在遙遠的落雁村,不止自己一個人在等待,可他又怕此事攪亂對方的心神,誤了求仙大事,思來想去,到底還是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