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山(1 / 2)

阿葉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走進了迷霧中。

皎皎月華傾瀉而下,照亮了前路,可惜煙雲繚繞,所見皆是朦朧不清,隱約可窺得奇花異草無數,遠處山巒起伏,如畫紙上隨意勾勒出的幾抹淺墨。

他不由放慢了腳步,心裡生出些許怪異和疑惑,總覺得自己以前來過這裡,見過這些景致,尤其遠處的綿綿山脈,熟悉得仿佛他曾經在那裡住了千百年似的。

沒有多思考,本能便指引著他往山巒中的最高峰走去,沿途草木茂盛,亂花迷眼,他的心也隨著深入而跳得越來越快,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體內不安躥動,想要破繭而出。

他不由捂住自己的心口。

許是小花想他了,思念和難過通過同心鈴傳遞給了他,使得他的心緒如此繁雜。

他晃動了同心鈴,叮叮當當的悅耳鈴聲在心間蕩漾開去,很快他聽到了另一陣鈴聲,是小花在回應他,便微笑起來,心也跟著平靜了。

倏爾草木間出現一陣騷動,蹦出十幾隻小獸來,模樣情態不一,似鹿非鹿,似兔非兔,約莫是山間仙人養的靈獸,俱是好奇地打量他,一邊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他心知這些小獸都是通靈性的,也許能替他指引仙人所在之處,於是緩步朝它們走去,哪知那群小獸一被他注視到,就驚恐地四散開來,根本無法靠近。

大抵是從未見過凡人,阿葉沒有在意,繼續遵循本能的指引,他進入這裡之後,隻覺分外安心自如,仿佛在自己家一般,並不擔憂靈獸會去跟仙人通風報信,對自己不利。

既然已經驚擾靈獸,靈獸的主人也應該就在不遠處,他在心裡默默演練著,並不打算直說自己是想求長生之法,隻說自己遭逢劫難,喪失記憶,身世撲朔迷離,多年查尋身世未果,偏又身懷神力,恐有仙緣,特意來此地請仙人解惑。

又走了數十步,前方無端拂過一陣清風,花香盈盈,七八個人憑空出現,將他團團圍住,齊齊盯著他,有男有女,俱是衣衫華麗,光彩照人,有仙人的飄搖之姿,阿葉一驚,心念這恐怕都是仙人了,看架勢十分不友好,忙穩定心神,躬身作揖,儘量讓自己的姿態謙卑,將提前準備的說辭拿出來:“諸位仙家……”

哪知他剛剛開口,“家”自還未說完,圍著他的人忽然激動起來,對著他直直倒地跪拜,齊齊開口,聲音震耳欲聾:“帝君!”

阿葉愣在了原地,看著七八位仙人跪成一圈,姿態極低,反倒自己一個凡人孤零零站著,一時間迷茫無措起來。

更有甚者已經泫然落淚,哽咽不成語:“真的是帝君!七年了,到處都找遍了,終於回來了……”

“我就說帝君不會有事,你們還不信我!”

……

一人一句,七嘴八舌,又哭又笑,四周霎時聒噪起來,吵得阿葉十分頭疼,他覺得身體很熱,腦子也越來越亂,好像有一雙手在大力撕扯他的頭顱,企圖將他的頭頂劈成兩半,從他身體中出來,很快七八個人的聲音變成了千百人在吵,他什麼也聽不懂,腦海裡嗡嗡的,隻有心底的同心鈴還在泠泠作響,成為唯一一道清晰的聲音。

大概是因為得不到回應,同心鈴響得愈發焦急,他心神被打散得徹底,根本無法回應,隻能捂住疼得幾欲裂開的額頭,陷入迷眩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鈴聲消失了。

* * *

黑夜是最危險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窺伺,阿初眼巴巴目送阿葉的身影消失,再也望不見,才擦乾眼淚,不敢多停留,回頭去找靈橋。

不知是不是因為飛了一天耗儘體力,靈橋無精打采地躺在野地裡,身體蜷縮成一團巨大的毛球,羽翼也收攏了起來,雙目緊閉,阿初蹲下身子擔憂問:“是不是累了?還能走麼?”

靈橋長長的睫毛顫動著,似乎在努力睜開眼睛回應他,可惜未能如願,阿初將掌心輕輕按在它的額頭上,發現它體內妖力亂竄,剩餘的花蜜還在消化,不得解脫,身體也在發生變化,不由心生愧疚,懊悔沒多想直接給了一滴,雖然病痛痊愈,但後勁無窮。

飛是肯定不能飛了,恐怕要在此地停留一晚,甚至更久,舉目四望,是一片無人荒野,草木雜亂,瘋狂生長,不遠處倒是有深林,可以暫時躲避一晚。阿初把手放在靈橋鼻下,釋放出自己的花香,靈橋聞到花香,頓時舒服了許多,搖搖晃晃站起來要馱他。

阿初摸了摸它的下巴,搖頭輕聲道:“今夜不走了,跟我來。”

他領著靈橋朝深林走去,涉過野草的浪潮,夜幕徹底降臨,荒野幽寂寂的,連促織吟唱的曲調都聽不到,仿佛除他一人一獸外再無活物,草木和衣物的摩擦聲是唯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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