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仍舊覺得怪異,帝君平日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現在卻彆彆扭扭,舉棋不定,糾結半天,著實反常,像被奪舍了似的。
“去……你手裡的是什麼?”鬱崢終於做好了決策,抬眼看他,瞧見他右手拎了一個食盒。
天權道:“是金絲酥,半路遇見搖光讓我幫他帶回來,他忙著要去看看西邊林子裡的靈獸異常。”
鬱崢問:“哪兒來的?”
天權道:“天璿做的。”
七星多少都有各自的愛好,帝君是不會管的,他有些不解今天怎麼忽然問起來。
“甜的麼?”
“……甜的。”
鬱崢沉默了一下:“給他也帶一份回去。”
天權:“……是。”
他繼續等待著,抬眼見鬱崢在側臉凝望窗外的流雲,似乎在思考什麼,看上去有些出神。
他又低下頭。
“去吧。”尾音帶了一絲歎息。
天權站了起來,朝對方告退,卻並沒有立刻離開,今天帝君的反常讓他懷疑還會被叫回來。
果然他還沒出書房的門,又聽鬱崢道:“回來。”
天權:“……”
鬱崢望向了他。
天權是七星中最有能力的,也是他最倚重的,不但天賦好,能力好,模樣也是最好,清俊如玉,挺拔如鬆,有他的命令,一定會全身心護著阿初回家,就像曾經的阿葉那樣。
他眼前描摹出阿初滿心滿念依賴對方的模樣,又覺得不是滋味了,便道:“讓玉衡送吧。”
天權:“………………”
玉衡是他們中最溫柔和順的,花妖膽小,易受驚嚇,的確很適合護送。
花妖的家離昆吾山不過三千裡,風一吹便到了,帝君慎重到這種地步,讓他怎麼也想不通。
但他從不會懷疑帝君的決斷,很快應了下來,又等了一會兒,見對方再無吩咐,便真正告退。
他走之後,偌大的書房再次空寂下來,半點聲響也沒有,鬱崢繼續在紙箋上寫著,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如荒野雜草,恣意生長,“平心定氣”四個字,卻是再也寫不好了。
他的心仿佛也隨著天權離開,空蕩蕩的,怎麼都裝不滿。
門外又有了人,鬱崢皺了皺眉,到底應允了對方的進入。
這回來的是亦宸。
* * *
天權回到琳琅閣的靜心室內,看見阿初還在他離開時的位置坐著,雙手平整放在桌上,保持垂眼看手的姿勢,安安靜靜的,似乎大半天動都沒動,如同一副完美的畫卷,叫人不忍心闖入。
他聽說花妖因為本體的緣故,生來人形就比其他妖怪漂亮,這朵花的原形普通且嬌弱,人形卻如此出眾,勝過昆吾山諸多仙神,怪不得在帝君墮入凡塵的時光,能和帝君有段情緣。
但這是帝君的私事,他不會多過問,也不會去評價,隻是停頓了一下,便闖入了那幅畫,淡聲開口:“你既然什麼賞賜都不要,帝君便為你挑了幾樣。”
對方還是沒有反應,入定了似的,他也沒繼續等,進入琳琅閣,很快將帝君指定的幾樣東西挑選出,裝在儲物袋裡,再次進入靜心室,將儲物袋放在阿初麵前:“拿著吧,等下會有人來送你回家。”
他已經通知了玉衡,玉衡很快就會過來。
他是昆吾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仙君,就算聲音冷漠沒有起伏,對上卑微的小妖,也會帶著骨子裡就浸潤的傲,話語便有了施舍的味道。
阿初終於有了動靜,垂下的羽睫在微微顫動,像是脆弱的蝴蝶,無端惹人憐愛。
他挪動手,輕輕抓住了那精致的儲物袋,用力捏緊。
是接受了,天權的心便落了地,他的任務完成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他不是會勸慰的人,到底還是沒開口。
雖然他對帝君忠誠不二,可也覺得這段情緣十分不妥,帝君是什麼人物,就算有道侶,也得是亦宸神君才能勉強配得上,更何況大道無情,帝君根本不需要道侶。一個小花妖,可以和帝君相識便已經是三生有幸,能夠就此了斷再好不過。
“我還有其他事。”他聽見花妖開口,聲音輕而軟,不由有些意外。
花妖一路都很安靜,除了一開始幾聲“夫君”,他再也沒有聽過對方說話,如今卻有了其他要求。
人心不足蛇吞象,嘗到了甜頭,自然會肖想更多,但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都可以滿足,算是替帝君做了補償,於是他平和道:“你說。”
阿初抬眼,直直望向他:“我要再見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