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彎如弓,光華似流雪。
深藍夜空下的昆吾山裹著亙古不變的縹緲雲霧,隻隱隱勾勒出暗影般的輪廓,愈發朦朧不清,蒼茫神秘。
沒有蟲鳥鳴叫,沒有絲竹管弦,山巒安靜如古老的畫卷,唯有枝葉在隨風輕輕晃動。無論是人神還是靈獸,都會在黑夜降臨時休息安眠,不再有大動作,這是結界破碎後千百年來整個生界養成的習慣。
然而當鬱崢踏入迷霧隔成的邊界時,整個昆吾山就不得不聽從主人的召喚,被迫從沉睡中醒來。
這是他第一個要找的地方,阿初就是在昆吾山、在他統轄的領地枯萎的,這比千刀萬剮還要他疼。
他要知道是誰。
專屬於鬱崢的威壓覆蓋了昆吾山所有的範圍,無論是人還是獸,都不可抑製地瑟瑟發抖起來,又驚又懼,不明白帝君為什麼突然發怒——帝君雖然威嚴冷峻,但是非分明,情緒穩定,不驕不躁,這是自昆吾山形成之後,帝君第一次發怒,怒火竟然蔓延如此之廣。
帝君的威壓一出現,最先趕來的便是七星,無一缺席,不敢懈怠,其他眾仙沒有來見的資格,隻在各自的領地待命,聽候吩咐。
此番不同往日,七星俱是鄭重地跪在地上,俯首以聽,就連最被信任和倚仗的天權也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自幼便追隨帝君,從未見其喜悲形於色過,更彆說肝火了。
不知是天崩地裂還是結界又有了異變,但無論哪種,都一定是轟動生死兩界的大事,天地好不容易勉強穩定的秩序又要混亂起來,他們必須嚴陣以待。
然而麵見帝君之後,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離得越近,他越能感受到,帝君身上的威壓有一絲不正常,似乎正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他甚至嗅到了瘋狂的味道,隻是這瘋狂正被極力壓製著,若不是他太過敏銳,又對帝君十分熟悉,恐怕也察覺不到。
他的心裡瞬間恐慌起來,這是入魔的先兆!
他不敢相信,強大而穩定的帝君竟會有入魔之兆,以至於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什麼事情能讓帝君受到這麼大刺激?
這是比天崩地裂更加恐怖的大事,他的心裡驚疑不定,詢問的言語在唇齒間來回滾動,卻始終無法吐露出,隻能焦慮地等待。
帝君出聲之前,他們不能有所動作,否則就是逾越。
沉默越久,威壓越重,就連七星也產生了難以呼吸的逼仄之感,終於,在神識掃蕩完整個昆吾山之後,鬱崢緩緩開口:“千衍呢?”
他的聲音比平日要喑啞許多,雖然聽上去依舊沉穩有力,卻添了一絲壓抑和隱秘的瘋狂,總讓人覺得恐懼。
“千衍神君在外遊曆。”天權立即回答,“具體去了哪裡,屬下無從知曉。”
千衍是神君,他沒有資格召喚,隻需要稟告去處便可。
鬱崢沒有追究的意思,又問:“我閉關這三日,亦宸都在寢宮?”
帝君剛才應該是用神識查看過所有人的情況了,知曉亦宸神君現在是在寢宮之中,沒有來相見。
“是。”天權應道,“亦宸神君這幾日似乎精神不大好,一直在寢宮休息,沒有露麵。”他頓了頓,還是多問了一句,“需要屬下去請麼?”
帝君如此大威壓,亦宸神君應該也察覺到了才是,竟然沒有出現,屬實怪異。
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抬頭看了帝君一眼,心驀然驚得一跳。
他懷疑自己眼神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在帝君的眼眸中看見一抹不應該出現的猩紅?
“天樞去。”鬱崢沒有拒絕他的請示,然而指定了人選。
天樞回了聲“是”,立刻化為一道流星劃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