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搭訕失敗的英俊男士,雖然想要刻意地離夏離冰遠一點,但還是不自覺地會關注夏離冰的狀態。
登機的時候,他發現這位高挑美女,走起路來,身上有哐嚓哐嚓的細微金屬撞擊和摩擦的聲音,就好像穿著一身鎧甲一般。
這讓他心裡愈加的迷惑,甚至有點莫名地發毛。
然而好死不死的,上了飛機後,他發現他的座位,就在那高挑美女旁邊。
若是以往,以他的性格,能坐在這樣一位大美女邊上度過旅程,那是再開心不過的事。他相信落地之前,怎麼著也能把手機或微信要到手了。
但現在,卻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那美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坐在中間位置,甚至有點想和靠過道的哥們換座位的想法——從那哥們不時用餘光偷瞟馬尾美女的表現來看,這個提議肯定會被接受。
但他越想心裡越有點不甘心,越想越覺得自己被人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就給嚇到,實在是有些太丟人了。
說出去,怕是要笑死個人。
一點道理都沒有。
何況在登機的過程中,還有現在,這美女的眼神和狀態看起來都正常了不少,看著就是個嬌滴滴、人畜無害的年輕女孩嘛。
雖然這女孩很高,隻穿著運動鞋看著都好像有一七五、一七六的樣子,但他也是身高馬大的,完全沒有害怕的理由啊!
何況飛機上旁邊也都是人,有什麼好怕的?
自我心理建設了一會後,他終於是下定決心,轉頭對旁邊的高挑馬尾美女問道:“那個……不好意思,冒昧地請教一下,你這個本子上畫的這些圖案是什麼?”這次沒有再用什麼“抽象表現主義”的說辭了,等於是直接吃掉了自己剛剛在候機大廳搭訕時說的話,麵子什麼的也不要了。
剛上飛機,所以夏離冰還沒有再次進入“意識世界”,聽到這問話,她回頭看了眼旁邊的人,可以看出來對方的緊張,隨口說道:“我也不知道。”
這也是實話,對於向坤畫的這些黑圈塗鴉,她隻知道是“俱現物拿破侖蛋糕”在“超感狀態”下的認知信息的部分表達,但具體如何解讀,她也還沒有搞明白。當然,這麼回答的主要原因,還是不想多聊。
搭話的人其實對於能不能得到答案也並不是很在意,通過這個問話,還有得到的回答,他覺得這個美女除了表情有些冷淡外,並沒有什麼怪異的嘛,估計就像他之前猜測的那樣,是位搞藝術的,所以比較有個性。
這讓他微鬆了口氣,看來之前在候機大廳,真的就是自己嚇自己,被一個眼神給嚇到結巴,實在是太丟人了!
他心下愈加懊惱著,於是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又強行找了個話題,對旁邊的夏離冰問道:“那個……不好意思,還有個問題,我很好奇,剛剛上飛機的時候,我聽到你身上有很多金屬碰撞的聲音,能問一下是什麼嗎?”
夏離冰又看了他一眼,說道:“不用害怕,隻是硬幣。”
搭話的男士恍然大悟,有點想拍自己腦袋的衝動,那聲音可不就是身上帶了很多硬幣的碰撞聲嗎,這個聲音應該很好辨認的,怎麼之前沒想到那去?還在瞎揣測個什麼勁!
不過他忽然又想到夏離冰說的前半句話,馬上解釋道:“你誤會了,我沒有害怕,哈哈,這有什麼好害怕的,你能上飛機,肯定過了安檢的,肯定不會是帶什麼武器,對吧,哈哈……”笑了兩聲後,他又覺得自己好像解釋得有點過度了,訕訕收了聲。
坐在他右側、上飛機的時候就不時偷瞟著夏離冰的年輕男生也趁機搭話道:“這年頭還帶硬幣,很少見啊?”
夏離冰的回答依舊簡潔:“個人習慣。”
於是聊天又被終結。
年輕男生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對旁邊的中年英俊男士偷偷比了個大拇指。
英俊男士自然知道這哥們的意思,是在佩服他能想出這樣的借口搭訕。
不過他現在和在候機大廳裡最開始搭訕時的心情可是完全不一樣,就隻是單純地想證明一下,自己之前的感受隻是錯覺。
真要以搭訕的水平來評價,自己剛剛那段交流,隻能打負分,尬到死。
他並沒有再和夏離冰繼續搭話,因為後者又翻開那本小小的黑色皮麵筆記本,進入到了候機大廳時那種發呆的狀態中,擺明了“生人勿進,不要吵我”的姿態。
而且他也沒有往常那種想要勾搭美女的欲望,腦海裡莫名地又滿是那句“不用害怕”。
她為什麼要說不要害怕?我哪裡害怕了?我有表現出來害怕嗎?她又怎麼知道我害怕?
飛機升空後,他拿出ipad,戴上耳機,開始看電影,試圖轉移注意力,但眼角餘光掃到旁邊的馬尾美女,腦子裡還是不時會冒出那雙茫然無神、沒有焦距、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雙眼,怎麼也沒法完全把注意力放到電影中去。
……
眼前的IPAD上播放著的電影畫麵不斷地閃過,但他卻根本沒有去看那上麵到底講的是什麼,這種怪異的感覺讓他十分地難受。
他想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下,但一抬頭,卻猛然呆住。
飛機上的人竟然全都不見了?!
哦不,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還在——那就是坐在他左側靠窗位置的高挑馬尾美女,她依然還是那副淡漠發呆的表情,但她一直盯著的手上的東西,卻不再是那個黑皮筆記本,而是一塊蛋糕!
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躥到頭皮,然後頭皮開始發麻,整個人都開始發麻,冷汗流了下來。
他手忙腳亂地解開安全帶,站起來大喊:“有人嗎?有人嗎?空姐?臥槽,有人嗎??”
這是怎麼回事?飛機上的人都哪去了?我特麼就看了會電影啊,怎麼一眨眼人都不見了?
臥槽啊,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有問題!真的有問題啊!
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又偷偷看向旁邊的馬尾美女,卻赫然發現,那美女也不見了!
她的位置上,隻剩下一塊孤零零的蛋糕!
他連退了幾步,站到了過道上,身體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看向飛機駕駛室的方向,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飛機上的人都不見了,那……飛行員呢?現在誰在開飛機?
這個念頭剛起,飛機開始猛烈地顛簸搖晃起來。
他來不及再回到座位上係好安全帶,隻能是隨手緊緊地抓住旁邊座位的扶手,使勁地把身體貼過去。
震動和搖晃越來越強烈,他不知道怎麼辦,隻能是死死抓住扶手。
我要死了嗎?
這個時候,他腦中第一個冒出來的,卻是前妻、兒子,還有已故的父母。
想到早年間,妻子懷孕的時候、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他還在外麵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想到孩子高燒住院,自己卻借口出差,和酒吧新泡到的妹紙開房,然後被小舅子撞破,最終前妻忍無可忍,帶著孩子和自己離婚。
剛離婚的時候,他還覺得終於解脫了,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一大片森林在等著他的開拓,愈加放縱。
但此時此刻,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卻是:
“老婆,我想你……”
飛機外忽然炸響的雷鳴聲,他的心裡愈加的絕望,覺得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但不知為什麼,那連綿不絕的雷鳴聲卻越來越怪,伴隨著劇烈的顛簸震動,仿佛有人在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