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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配合下午的拍攝進度,阮梨一點鐘就進了修複室。這次拍攝的是青溪瓷瓶的粘接修複,阮梨穿一件過膝
的白大褂,紮著低馬尾,戴著口罩,正專注又小心地將粘合劑塗抹在裂口的部位。
鏡頭拉近,聚焦在女孩子細白的指尖,纖長的眼睫被頭頂的工作燈掃下一片淺淺的影翳。
一小片粘合完畢,等待晾乾的過程中,阮梨簡單地介紹了這件瓷器的來曆,一並提到了在修複過程中使用的方法。
“整個修複過程中的每一步都很重要,以粘接為例,粘接劑的選擇是這道工序裡的關鍵。通常我們會根據瓷器破損的嚴重程度,從粘接強度、耐老化力去考慮選擇不同性能的粘接劑。粘接過程中,同樣也不能有丁點的差錯,一旦出現錯位,整個物品就會走形,甚至無法修複。”
柔軟的聲音,將枯燥的技術科普講解出一種細膩感。
出於對文物保護的考慮,第一階段的拍攝持續到下午四點便暫停。休息的間隙,阮梨收到一個快遞。
四方的箱子,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她把小箱子放在辦公桌上,用美工刀劃開,裡麵還有一個硬質的黑色四方盒,係著香檳色的蝴蝶結。
一旁的張子英探過頭來,比阮梨還好奇,“你老公送的?”
“不知道,他沒說。”
“說了那還叫驚喜?趕快打開看看呀。”
揭開盒蓋,裡麵竟然是一隻魔方,還有一張白色的卡片。
阮梨捏出卡片,力透紙背的一行字:To五歲的阮笙笙
霍硯舟這是在給舊時光裡的小阮梨送來一份禮物。
卡片展開,依然是霍硯舟的字跡——
五歲的阮笙笙,你好。
很抱歉,我沒能遵守我們的約定,讓你失望了。
可愛的小姑娘,勇敢一點,不要讓他們再搶走你的玩具。
願今後的每一天,你都平安快樂。
——霍硯舟
阮梨看著這簡短的幾行字,眼底始終漾著笑,卻又有酸澀漸漸湧上,她沒忍住,吸吸鼻子。
張子英瞥見這一幕有點詫異,“你老公這是給你寫了什麼,把你感動成這樣?”
阮梨正要開口,書畫組的羅芬走過來,手裡拿著份材料。
“蔣主任讓給你的。”羅芬麵上不算和善,遞材料的時候還刻意看了眼阮梨桌上的東西,眼中明明白白一個意思——不就是個魔方,至於麼。
阮梨將材料收進抽屜,俯身的時候手肘不小心碰到魔方的一個角,魔方最上麵的一層竟像個蓋子一樣微微滑開。
阮梨詫異,捏起薄薄的一片,魔方垂立的四麵倏然展開,正中央居然是一個拇指大的小姑娘,穿著白色的小裙子,齊肩長發,雪玉可愛,和當年的小阮梨有七分像。
小姑娘的裙子上還綴了亮閃閃的鑽石,像是在白色裙擺上灑了一圈又一圈的星星。
張子英拎了拎嘴角,皮笑肉不笑,“霍總的鑽石應該不是十塊錢一顆的水鑽嗷。”
說著,張子英還伸出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對比了一下,“嘖,比我這個
透亮多了,這一顆得多少錢?你這得有十幾顆了吧,讓我數一數啊,一、二、三……”
羅芬:“……”
張子英數到“五”的時候,羅芬扭頭走了,張子英抬眼衝著阮梨笑,阮梨也有些無奈又好笑地看著她。
“你故意氣她乾嘛。”
“就看不慣她那副樣子,氣死她。”
阮梨抿唇笑,又看著麵前的小娃娃出神。
張子英在一旁故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趕緊收好你的鑽石娃娃,今日份秀恩愛到此為止,狗糧吃多了也會消化不良的。”
阮梨的手機屏幕亮起,是霍硯舟打來的電話。阮梨接起,男人清沉的聲音自聽筒中響起:“禮物收到了嗎?”
阮梨彎著眼睛,“你在問誰?”
霍硯舟微頓,音色裡染了笑,“問——五歲的阮笙笙小朋友。”
“哦,那收到了。她還讓我轉告你——”阮梨頓了頓,見張子英自覺地捂上耳朵,驀地有些耳熱。
“告訴我什麼?”
“嗯……她說——”阮梨將聲音壓得很低,“謝謝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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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阮梨每天都能收到一份快遞,每天都是魔方,但魔方裡的小姑娘卻造型各異。
送給六歲阮笙笙的是一個穿著公主裙背著小書包的小姑娘。
那一年,她擁有了新的身份,成為了一名小學生。
送給七歲阮笙笙的是一個身穿百褶校服裙係著紅領巾的小姑娘。
那一年,她成為了一名少先隊員,並為此興奮高興了很久。
送給八歲阮笙笙的是一個紮著高馬尾正在彈鋼琴的小姑娘。
那一年,她參加市級少兒鋼琴大賽,拿到了金獎。
阮梨訝異於霍硯舟到底從哪裡找來的這些小手辦,像是循了她這些年的生活軌跡。
不知不覺中,每天拆快遞成了最讓阮梨期待的事。
可周五這天,阮梨沒有收到快遞。
晚飯她是一個人吃的,去了她最愛的那間茶餐廳,點了她最喜歡的煲仔飯。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煲仔飯似乎也不太好吃。
吃完晚飯,阮梨回了公寓,這幾天她都住在這裡,和霍硯舟的聯係也僅限於微信和電話。
洗澡、護膚、做麵膜,阮梨按著有些發酸的脖頸,打算今晚給自己放個假,找一部電影看。看電影怎麼能少得了宵夜呢,她又火速在網上下單了一大包零食。
點上玫瑰牛奶的香薰,抱一床柔軟的薄毯,將客廳的光線調暗,阮梨剛剛打開電視窩進沙發,門鈴就響了。
現在的外賣效率都這麼高了嗎?
阮梨連忙套上拖鞋走過來,“來啦。”
開門之前她還掃了眼牆上的可視監控,看到了黑白畫麵裡的紙袋。
打開門,身形頎長的男人立在門外,西裝革履,手上拎一個白色見方的紙袋。
阮梨:“……”
她要關門
,又被霍硯舟撐住。
“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是外賣。”
“是外賣。”
“?”
霍硯舟將手上拎著的紙袋遞到阮梨麵前,“送給九歲阮笙笙的禮物。”
這份禮物,他親自來送。
阮梨有點繃不住了。
十九天的約定還沒有到,可她好想知道魔方裡九歲的阮笙笙是什麼樣子。
“你犯規。”阮梨垂下眼,“今天才第五天。”
霍硯舟也低眼,看她纖長輕顫的眼睫,“就算你要判我有期徒刑,是不是也可以酌情我的表現,考慮給予假釋?”
阮梨接不上話,在談判這件事上,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還帶了她很想要的禮物。
理論和實操,她都雙雙被拿捏。
粉軟的唇抿了抿,阮梨鬆開了門把手。
霍硯舟眸底斂著笑,“謝謝笙笙準假。”
阮梨:“……”
客廳裡的光線很暗,有淡淡的花香混著奶香,熟悉的氣息,輕易就勾起霍硯舟在這個房間裡的記憶。
喉結輕滾,他偏頭輕咳一聲。
“準備看電影?”
“嗯。”
“能一起嗎?”
“……”
阮梨沒有拒絕,走到沙發邊,正要坐下,又被霍硯舟扣住手腕。
“可以,抱一下嗎?”
“……”
霍硯舟問得認真,卻讓阮梨無端的更加臉熱,“那……隻能抱,不準親,也不準……摸。”
最後一個字,又輕又小聲,阮梨覺得自己快要燒著了,她在說什麼啊。
霍硯舟隻輕嗯一聲,已經將她扣在懷裡。
像是一個久違的擁抱,阮梨整個人被他合入懷中,霍硯舟似是在輕嗅著她發間的香氣,溫熱的呼吸撒在她的脖頸,阮梨敏感,輕易便被帶起戰栗。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沒出息,總是被霍硯舟吃得死死的。莫名的勝負欲被激起,阮梨抓著霍硯舟的手臂,“你……坐下。”
“嗯?”
“坐下,然後——”阮梨頓了頓,“我說什麼,你做什麼。”
小姑娘像是要對他發號施令,霍硯舟依言照做,隔著薄薄的金邊鏡片,眼中斂著笑。但他卻不肯鬆手,將阮梨也抱坐在身上。
阮梨曲著膝蓋,細白的指尖攀上霍硯舟的肩膀,“你,抬頭。”
霍硯舟眸光微滯,看女孩子繃著嬌俏的一張臉,緩緩揚起脖頸。
修長的頸線沒入黑色襯衫領口,將本就偏白的膚色襯出一種性冷感。凸起的喉結將薄白的皮膚繃起,在阮梨的注視裡,似是難耐地輕輕地……動了下。
阮梨抬手,指腹貼上喉結的凸起,感受著它更加明顯的動作。
“你這裡,也很敏感麼?”
“嗯?”
“我想知道,你這裡,是不是也特彆敏感?”
輕軟的音色,似是想要證明她的猜想,指腹緩緩擦過飽滿的喉結。
霍硯舟落在她腰間的手驀地收緊,阮梨感知到指尖更加清晰的緊繃感,不僅僅是喉間,連他肩臂的肌理也似乎隨之繃起。
“霍硯舟,我可以……親親它嗎?”
阮梨認真求問,卻也沒有等待霍硯舟的答複,話落的一瞬,她柔軟的唇瓣就貼了上去。
闃寂的空間裡,她聽見細微的悶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