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麵的光線照進衣櫃裡的時間僅是一刹那,祁舒說了句話,將邊以忱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他看也沒看隻開了一道縫的衣櫃,反手關回去。
邊以忱彎唇道:“我陪你。”祁舒說的那句話是“我想出去走走”,依舊是很冷淡的語調。
不過祁舒很少主動說這些話,邊以忱本該察覺到不對勁的,他卻似沉浸在她多說了幾個字的喜悅中,彆的都不想,想陪著她去。
邊以忱扶著祁舒出去。
房門一開一關,轉瞬無聲。
蜷縮著身子待在衣櫃裡的賀歲安眨了眨眼,祁不硯雖對她這個活團子還有求知欲,卻也沒再戳捏她,推開櫃門,跳下去。
賀歲安有樣學樣,也學祁不硯跳下去,櫃子是半人高的,櫃門離地麵不遠,她的小短腿也勉強夠得著,動作卻顯得有幾分笨拙。
祁不硯沒看賀歲安,拉開房門,自個兒L走出去。
她緊跟著。
祁不硯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將手裡的大蜘蛛放進琉璃罐中,又去看彆的蟲蛇,喂它們吃東西,仿佛忘記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賀歲安。
賀歲安努力不去看那些稀奇古怪的蟲蛇,局促地看著祁不硯的背影。小男孩的細辮子還不是很長,係著銀飾,剛到腰間。
他喂養蟲蛇時需要抬起手,腕間的蝴蝶銀鏈輕靈地響。
賀歲安累了,蹲在地上。
她雙手撐著肉乎乎的腮幫子,仰頭看還站著的祁不硯。
琉璃罐的大蜘蛛不知何時爬了出來,八條細腿爬動得飛快,支撐著對細腿來說頗有點龐大的身軀,黑乎乎的外皮是醜陋的紋路。
大蜘蛛爬到了賀歲安腳邊,她一無所知地捶著自己的小腿,藏在衣櫃裡的時候蜷縮著身子,不太敢動,導致腿也不太舒服。
賀歲安捶著捶著,發現有東西碰了一下自己捶腿的手。
她低頭看去。
大蜘蛛順著鞋襪爬到小腿了,若不是賀歲安正在給自己捶腿,還有它要往上爬必須得經過小腿,她恐怕不會發現大蜘蛛的存在。
賀歲安的膽子本來就不大,人變小,心性變小後,膽子也隨之變得更小,當即兩眼一黑。
——她暈了。
五六歲的賀歲安被一隻有她手那麼大的黑蜘蛛嚇暈了。
有些蟲蛇遠遠看著便十分駭人,遑論被它爬上身,賀歲安前不久看都不敢多看幾眼祁不硯抓住的大蜘蛛,現如今直接暈了過去。
還在喂蟲蛇的祁不硯忽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物體砸地的聲音,回頭看,隻見賀歲安躺在地板一動不動,大蜘蛛仍在她小腿上。
祁不硯拿走大蜘蛛。
賀歲安小臉煞白,小手垂在身側,安安靜靜的。
他半蹲下來,輕輕推了她一下,賀歲安沒反應。祁不硯再次放好大蜘蛛,繼而望她良久,目光仔細掃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這個人跟祁不硯平時見到的蟲蛇有些相
似之處,譬如,那些蟲蛇喜歡跟著他,她也喜歡跟著他。
每逢到這個時候,他就會抓住那些蟲蛇放進琉璃罐裡。
無一例外,皆是如此。
既然跟著他回來,那就是他的了,但這個小女孩呢……
祁不硯看了看琉璃罐。
塞不進去。
他沒有考慮多長時間,想先搬賀歲安到旁邊的羅漢榻放著。
可他們都是幾歲大的孩子,祁不硯暫時抱不起跟自己差不多歲數的她,連拖帶拽搬過去的。
賀歲安不省人事。
等搬完人,他趴到羅漢榻看尚未醒來的賀歲安,細辮子與散發順著肩頭滑落,落到榻上,與她垂在身側的長辮子和紅絲絛相碰。
祁不硯突然抬手去捏住賀歲安的鼻子,她喘不過氣,無意識地拍了他一巴掌,人卻沒醒。
他鬆了手。
這個人還活著。
邊以忱帶回來的人很快都會死,而她不是邊以忱帶回來的,不知會不會活下來。祁不硯卻莫名想留她下來,也不生氣她拍紅了自己的手背。
他繼續看她。
這一看便看半個時辰。
跟陌生的活人待一處對普通人來說尋常,對他來說卻罕見得很,至少就目前而言是罕見的。
倆孩子窩在一張羅漢榻上也不逼仄,畢竟還小。
祁不硯看到後麵,也閉上眼,睡著了,呼吸和緩。賀歲安不自覺翻了個身,跟他麵對麵。
“哢吱”一聲,房門被祁舒打開,她眼神含有著急之意,剛回房打開衣櫃沒看到祁不硯跟小女孩,就想來這裡看看他們是否在。
因為祁舒要趕在邊以忱回木屋之前送走小女孩。
她撒了個謊支開他了。
祁舒推門而入看到的是他們同躺在羅漢榻上睡覺,就像尋常百姓人家的小孩那般結伴玩累了,毫無顧忌湊一處打瞌睡休息。
這個還算溫馨的畫麵看得祁舒恍惚幾瞬,不過須臾,她果斷走過去,手越過躺在羅漢榻外側的小祁不硯,想抱起賀歲安。
成人也不宜在此地久留。
更何況小孩子呢。
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跟送上門來被殺的動物有何區彆。
一抱起賀歲安,祁舒就發覺不對勁了,低頭看,賀歲安的頭發和祁不硯的纏繞到一起。更準確點來說是編到一起,很顯然是他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