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春華樓在整個平康坊裡是一頂一的熱鬨,天色未暗時已經張燈結彩紅彤彤的一片,過往的行人見了便知道,這是春華樓開始做生意了。

望著湖麵被帶起輕微的漣漪,和周圍沉悶的空氣,齊樂遠忽然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可是究竟是什麼呢……他絞儘腦汁地想著,腦海中卻始終一片空白。

李折旋沉默地跟在李春晝身邊,盛滿

了露水傾斜下來的荷葉歪向一邊帶露珠的花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朦朧似夢般的清香,黛瓦白牆籠罩在細雨裡,空中也彌漫著如煙的水霧,齊樂遠恍惚間,真覺得眼前的一切像夢一般。

簷下淅淅瀝瀝,不知何時方休。

穿著木屐來回的下人們都是雨點子般,匆匆走動著,他們低頭含著胸,竭儘所能地遮掩自己的存在。

在春華樓被漆成絳紅色的深廊儘頭,有飛鳥在上空輕輕掠過。

李春晝微笑著朝跟自己打招呼的人點頭,樓內人聲鼎沸,李春晝卻徑直走向老鴇,低聲問:“媽媽,錢公子今天來了嗎?”

老鴇幫她梳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說:“看看這一頭的汗,春娘又出去玩了?”

李春晝聽出她話裡不滿的意味,微微低頭看了一眼李媽媽緊緊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拍了拍她的手,也假模假樣地輕聲道:“媽媽,你看你,老是不放心我,我今天沒出去,我怎麼可能舍下樓裡這麼多姐妹還有你,離開春華樓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虛假的笑意與融洽,李媽媽心裡歎了一口氣,心道這丫頭翅膀是越來越硬了,但是她麵上不顯,隻說:“好了好了,媽媽已經幫你把錢公子的見麵定在明天了,先去陪客人吧。”

近幾日邸報上最大的新聞就是“連環殺人血案”,李春晝的名字反複出現在裡麵,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李春晝本人。

凶殺案跟牡丹娘聯係在一起,為這樁無頭屍案增加了幾分桃色逸聞,結果李春晝的生意不僅沒有被影響,指明要見李春晝的客人反而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數目,若不是李春晝提前跟老鴇說好,錢少爺想要再見到她,怕是要等到一個月之後了。

李春晝一邊微笑著聽熟客說話,一邊輕輕撫摸著麗麗的羽毛。

對麵兩位公子稀奇地看著她,養貓養狗養鸚鵡的妓女他們見得多了,養土雞的倒是第一次見。

兩人都以為她是癖好有些奇怪,對於李春晝抱著一隻雞坐在桌前的事倒也沒有發火,李春晝現在還沒有開臉,接待的都是清客,兩位公子也自恃身份和體麵,對待李春晝的態度也算得上彬彬有禮。

齊樂遠輕輕啄啄李春晝的手,打字道:【現在已經解決了兩個子副本了,剩下那兩個子副本咱們什麼時候解決?】

李春晝拿扇子輕輕扇著風,鬢邊的一縷碎發微微搖晃,還有客人在麵前,她不方便多說,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齊樂遠頓感這樣的交流方式效率實在是太低了,於是在自己的空間裡翻找起來,雖然已經聽群裡的玩家說過這個副本裡什麼技能都用不出來,但齊樂遠不太相信,明明在山上的時候他還對著紅豆用了一個保命技能。

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他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讓方便自己跟李春晝交流的技能。

在齊樂遠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李折旋忽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定格在齊樂遠眼前的工具欄上。

齊樂遠正出神

,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屁股的位置傳過來,如果他是一隻真正的母雞,那麼齊樂遠大概會知道這是馬上要下蛋的感覺,可惜他並不是。

偏偏這枚蛋又比之前的大上很多,泄殖腔處的肌肉緊緊鬆鬆,雞蛋進進出出,這枚對於齊樂遠來說過於龐大的雞蛋偏偏就是產不下來,齊樂遠的泄殖腔被擴張成一層幾乎透明的薄膜,整顆雞蛋艱難地往外擠,給人一種帶有□□意味的聯想。

正巧這幅難以言喻的畫麵被對麵兩個客人收儘眼底,不管他們在家裡是庶子還是嫡子,畢竟都是金銀堆裡長大的,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母雞下蛋。

坐在李春晝對麵的客人促狹地笑了一下,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朋友,兩人對視一眼,帶著男人都懂的意思,會心一笑。

兩人的目光注視如有實質,過於強烈的視線幾乎帶有溫度,正在下蛋的齊樂遠感受到他們的目光,轉過頭,向著那股視線的來源看過去。

兩人長得並不算醜,但是在他們露出那種一言難儘的笑容的一瞬間,還是顯得油膩猥瑣,其中一人了然道:“怪不到春晝姑娘要養雞……”

一瞬間,齊樂遠心頭湧起一股很複雜的感覺。

他第一反應是覺得惡心受辱,這兩個人居然拿帶有□□意味的揶揄眼神盯著一隻雞下蛋。

因為齊樂遠是人,而且他的自我意識是一個男人,所以他覺得兩人對自己的凝視是一種冒犯。

可惜在那兩名男子眼裡,現在在桌子上下蛋的隻是一隻名叫麗麗的小母雞,不論是雞還是雞蛋,他們從小到大吃過無數個,所以他們不覺得需要尊重一隻雞,這隻雞更不可能會覺得自己受到冒犯。

他們不在乎這隻雞有沒有能力,是否擁有過自由,他們隻在乎它能不能下蛋,它的血肉能不能吃。就算齊樂遠現在突然口吐人言,告訴他們自己也是個活生生的人,眼前的男人們也隻會覺得可笑。

憤怒和惱火湧上齊樂遠心頭,緊接著他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用類似的眼神盯著某個,或者說某些女性看過,想到此,齊樂遠心裡膨脹起來的怒氣像是一下子被針戳了個洞,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厚重的泥巴嚴嚴實實包裹住,透不出氣,儘管憤怒,卻再也不能理直氣壯地發泄怒火。

春華樓的、整個盛京的、苟延殘喘在這個封建朝代當中的……所有的女人,都活得像這雞一樣。

李春晝用扇柄敲敲桌麵,呼啦一下展開扇子,用扇麵擋住了齊樂遠的泄殖腔,她把麗麗抱進自己懷裡,帶點不高興的意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對麵的客人。

像李春晝這樣的美人即使是生氣,也是活色生香的,對麵的兩個男人立馬賠笑著哄起人來。

回去的路上,齊樂遠一反常態,異常沉默。

李春晝輕輕用手撫摸著麗麗的羽毛,卻沒有安慰他的意思。

齊樂遠的痛苦是一時的,然而對於春華樓裡的姑娘而言,她們可能這輩子都沒法輕易地擺脫這個泥潭。

【對不起。】齊樂遠忽然冷不丁地開口,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腦袋。

齊樂遠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見到李春晝的時候,曾在心裡想過把李春晝複製下來,豢養在係統空間裡,齊樂遠如今想起這些事,想起曾經與李春晝之間的種種過往,以及他無意間對彆人做出過的評價,齊樂遠就好像忽然開竅了一樣,突然懂得了自己的冒犯之處,這些重重往事像根刺一樣,不深不淺地紮進了齊樂遠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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