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被迫(2 / 2)

羅紈之抱著猶在啜泣發抖的女童,埋下頭。

羅家主倒抽了一大口氣,心裡痛罵劉太守這蠢狗害人不淺,險些要被他坑慘!

這謝家郎如此樣貌風度,怎麼就成了他口裡的騙子,活該摔得半身不遂!

在片刻的詫愕之後,羅家主馬上激動十足地喊道:“謝三郎!是謝三郎救了我們!”

人群裡立刻有聲音呼應,齊齊喊:“謝三郎

救了我們!”

不久前還以為死到臨頭的人們馬上就生龍活虎,又哭又笑,大家都在為劫後餘生而歡慶,誰也沒有空閒計較那些刺客是為何而來。

“我的兒啊!”丟了孩子的母親跌跌撞撞跑過來,把羅紈之手裡的女童搶到懷裡,對著羅紈之語無倫次地哭道:“孩子沒死,謝謝救命女郎!謝謝女郎!”

羅紈之回過神,朝這個險些心碎的母親搖搖頭,不遠處站著抱男孩的家主正皺眉看著自己的孩子與妻子,那神情像是在看什麼合該丟掉的肮臟東西。

映柳與月娘來到羅紈之身邊,將她扶起。

至於旁邊的羅家主眼裡隻有謝三郎,哪還有餘心關心其他。

羅紈之暗暗自嘲。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出生不好,阿父才不看重她,但有些孩子也是嫡出,可依然不被重視和喜愛。

追根究底還是在於愛與不愛、利與不利上頭啊。

她黯然惆悵,一轉眸,不經意撞進謝三郎的視線。

謝三郎眼眸深邃,正靜靜觀察她。

時隔半年,這女郎似乎並沒有多少變化,隻是個頭稍稍高了一些……

羅紈之哪知他在看什麼,被他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正要開口,“多謝……”

羅家主已經亢奮地拱起手,道:“三郎,您又救了小女一次,這真是天大的緣分!”

誰能說這不是謝三郎和他們羅家的緣分,此刻的他更加慶幸自己沒有隨劉太守胡鬨。

他喜上眉梢,扭頭比劃旁邊的羅紈之,“您看這不……”

“阿父!”羅紈之不得不叫住他。

以她對羅家主的了解,他隻怕是想趁熱打鐵,又說出要送她做妾的話。

羅家主被她一打岔,錯失良機。

謝三郎了然地暼了眼羅紈之,這女郎還是把他視為蛇蠍,避之不及。

他邁腳越過羅家主身側,迎向後麵上來的人。

“成海王。”

皇四子皇甫倓雖然一直身在北胡,但先皇在臨死前還是記起了他,匆匆給他封了王,賞了塊不大的封地,算是對這個多年不聞不問的血脈一點補償。

“還要謝過謝三郎出手相助,再晚些我們可是要一死百了了。”皇甫倓勾了勾唇,眼中冷淡。

不管對方瞧出什麼,謝昀一概無視,依然溫文爾雅地笑道:

“成海王身份尊貴,日後還是要小心謹慎為好,萬望珍重。”

皇甫倓捂著嘴又咳了起來。

病去如抽絲,他這半年來就沒有一日能夠安心養病,故而這病體一直拖著,未曾痊愈。

“勞謝三郎費心了。”

謝昀微笑:“此地臟亂,還是早些回城吧,陛下得知成海王歸朝,也是相當期盼。”

羅紈之看見兩位郎君相對而立,一如鬆間月,光映照人,一如林間風,寒肅冷冽,世家郎與皇族子竟有絕對壓倒之勢,隱隱心驚。

也難怪皇甫倓會說出這天下一

分姓謝的話來。

但聽兩人交談,謝三郎是來接皇甫倓無疑。

總之不是來找她麻煩就是萬幸,羅紈之鬆了口氣。

原地收拾,清點傷殘花了大半時辰,在謝家騎兵護衛下,他們終於平安抵達目的地——建康。

建康城是大晉都城。

東有燕雀湖、北靠雞籠山,坐山麵水,有龍盤虎踞之勢,是絕佳的風水寶地。

綿延無儘的厚重外郭進入眼簾,眾人緘默無聲,對著這座庇護大晉王朝的新都城肅然起敬。

謝家的騎隊在前,整個車隊數百人安然有序地接受查驗而後進城。

進城後,謝家部曲小股小股往兩邊分散,漸漸變成羅家車隊在前,謝家人在後,成海王皇甫倓沒有等來迎接他的特使,緊抿唇瓣,端坐在牛車裡,一言不發。

殺手都收到了風聲,沒道理其他人不知道。

迎接他的唯有令人心煩的南潮風。

從西籬門往東,穿過禦道便可以直達城東青溪河畔。

本地的士族以及王公貴族多半住於此地,以羅家的地位還不夠格在這裡新辟住所,他們隻是順道往同方向的作裡,在那裡羅家主已經派遣管事為一家人巨資置辦了一處宅子。

早已經累得兩眼昏花的羅家人隻盼望早點趕回落腳地歇息,個個已無精打采,形同行屍走肉。

劈啪——

一聲巨響,有鞭子往空劈了一聲。

“沒長眼睛的刁奴,竟不給我們王爺讓路!”

車隊前方驟停,後麵緊隨的犢車連環相撞,健牛痛哞,羅紈之與月娘等人也在車廂裡跌作一團。

羅家主揉著腦門,撩簾而下,不明所以地看著來勢洶洶的一行人。

“敢問……”

“你是什麼東西,敢問我們王爺?”對方有恃無恐,鼻孔朝天,拿鞭子指住羅家一位哆哆嗦嗦的老奴,“他,剛才牽著犢車,衝撞了常康王的殿前犬!”

說罷手腕一轉,鞭子斜指地上四腳而立的黑毛狗,那狗也凶得狠,雖然脖子還拴有鎖鏈,但齜牙咧嘴,目露凶光,身子奮力往前竄,吠上一聲,能將人驚退幾步。

不過是隻狗!

羅家主麵色不豫,可對方打著“常康王”的名號,讓他不得不敬小慎微地躬著身,“是我們的不是,還請王爺恕罪,我們這就讓路繞行!”

“慢!——”矮小的導向鹵簿阻止羅家主,朝後揮了揮手,上來兩名健壯的侍從,他們一左一右把羅家老仆像是抓小雞一樣提了過來。

“這是?”羅家主有些慌。

羅家眾人也紛紛探目,不知所措。

侍從擒住老仆,唰得一下就拔出刀來,不等任何人反應,刀“呲”得聲就從他的後背穿胸而出。

“家、家主……”跟隨羅家主二十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心口又涼又痛,他低頭看上一眼,嚇得血口大張,直張到唇口能打開的極限,仿佛是有什麼巨物撐破了

他的喉管口腔,噴薄欲出。

他再發不出任何聲音,隻餘下一雙圓瞪的眼睛驚駭地看著羅家主。

羅家主也張口說不出話。

下一刻,侍從抽出刀,伸腳一踢,把老仆踹撲到羅家主跟前。

羅家主登時嚇得往後一躲,臉色煞白。

刺客殺人不講道理,貴族殺人亦沒有道理!

路過的百姓鴉雀無聲地看他們當街殺人,麻木的神情告知了遠道而來的羅家人,這不是怪事、奇事,而是常事。

黑犬吠叫不止,侍從剁下老仆的一手扔給它,它叼著血淋漓的手掌,尾巴搖得打轉,宛若得到的戰利品正高興。

羅唯珊剛好看見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嘔了出來。

“得了,遠道是客,不必太過。”

等老仆血流滿地、惡犬啃骨正香,後方那輛從出現就格外招人眼的雲母犢車鑽出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郎君,寬袍闊帶、頭戴平巾幘,身無華飾但沒有人敢小覷了他。

這便是風頭正盛,最有望成為皇太弟繼承皇位的成康王殿下。

羅家主勉強穩了穩心神,上前拜見,主動報了身份官職,惹得對方掀唇一笑。

“去年剛殺了一批屍位素餐的,金部曹缺人得很,不想千裡迢迢從豫州調來,羅大人有能耐啊。”

羅家主冷汗涔涔,“王爺謬讚,下官才疏博淺,都是諸位大人賞識……”

常康王皇甫伋冷嗤聲,把目光投往後麵:“羅大人才智尚不好評判,但這巴結人的本事令人拍馬難及。”

他意有所指。

“所以,六弟是來迎接我的?”皇甫倓這一路又是傷又是病,氣色極差,可是他那張極其肖像先皇的臉還是讓皇甫伋的如臨大敵。

羅家主躬身退到後頭,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原來是受了池魚之殃。

常康王莫名的敵意哪是衝著他一個末品小官而來,而是未知的競爭對手啊!

羅紈之從車簾往外看,顰眉難展。

建康,這就是貴族多如狗的建康城。

他們幾十口人的羅家就像是一片微不足道的葉子落進湍流的江河水裡,將再也無法掌舵自己的沉浮與方向,何其可悲。

兩位王爺劍拔弩張,這時筆直的禦道上湧來大批衛士、另有五牛旗儀仗彩旗飄揚,自衛士後方還高豎玳瑁長柄錦邊五明扇,彰顯著來人至尊的身份。

大晉的皇帝親臨了。

羅家主轉頭吩咐,率先朝著塵飛土揚的方向跪了下去。

路邊看熱鬨的百姓、羅家女眷、仆從護衛皆下車、下馬跪在地上,迎接皇帝。

一道輕柔飽滿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兩位弟弟這是做什麼呀!”

羅紈之在人群後稍抬起眼睛,就見到一年約三十上下,頭戴銀白色紗帽、穿亮橙間白圍裲襠、白色褲褶的男子,活像個球從皇帝的金根車上“滾”了下來。

在士林都崇尚林下之風、風雅誌氣,當朝的皇帝居然能把自己吃

成一個胖子,還是很令人吃驚的。

此刻他圓潤的臉上露出驚喜,憨態質樸,費勁地彎腰扶起皇甫倓,兩眼含淚:“四弟可算是回來了!”

皇甫倓麵色一改先前的冷淡,也微微哽咽:“勞陛下記掛,臣弟終於得見聖顏。”

皇甫伋在旁邊冷哼了聲。

皇帝飛快瞥了眼他的神色,竟縮了下腦袋,好像對他有些畏懼。

他小聲湊近皇甫倓問:“這一路可還安好?”

皇甫倓如實以告:“千難萬苦。”

皇帝惆悵地歎了口氣。

“不過,臣弟得謝三郎與羅家相助,終於平安抵達建康。”皇甫倓不忘提攜兩位“盟友”。

“咦,三郎也在此?”皇帝驚喜,張目去尋。

羅紈之餘光看見幾道人影從旁經過,謝三郎換了一身廣袖長裳,飄逸如仙。

適才他沒有出現,應是去包紮傷口和更換衣服了。

“昀不過恰巧遇上,倒是羅大人費了不少心力。”

皇帝問起來:“羅大人,哪個羅大人?”

羅家主馬上膝行上前,叩首道:“小人戈陽羅氏敬文,得度支尚書舉薦,任金部都令史。”

“哦!”皇帝恍然領悟,“你就是那姓羅的……”

羅家主受寵若驚,他何德何能叫皇帝對他留有印象,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時,皇帝忽然就轉頭對謝三郎道:“三郎,我可是聽說這羅家有一女,行九,靡顏膩理且又適摽梅之年,許你為妾也好免你夜半空虛啊……”

羅紈之在後麵聽到皇帝的聲音清晰傳來,如遭雷擊。

她以為謝三郎答應了她便可安枕無憂,誰能料到堂堂皇帝居然也會插手他妻妾一事。

不過羅紈之並不知道,皇帝是無法插手高門士族聯姻娶妻,他也就隻能送一送美妾,且大部分人都不會因為這等小事拒絕皇帝的美意。

在場人無不愕然,唯有羅家主心中雀躍,激動得身子都微顫。

這便是那位謝家人所說得“保準能行”,是啊,都由皇帝開口了,謝三郎應當是不會拒絕。

但聽那邊謝昀溫聲道:“多謝陛下美意,昀尚在父喪之期,不好迎美。”

其實三年孝期已經差不多了,謝家近來在為謝昀重新出任一事上活躍,可見拿孝期說項不過是在婉拒皇帝。

羅家主當頭潑了一頭的冷水,大失所望。

皇帝不肯死心:“怎麼,你不喜歡?我可是聽說這女郎生得貌美……那誰,羅九娘起來讓朕看看!”

羅紈之一顆心在胸腔裡狂跳不止,四肢失溫變得僵硬無比,她低著腦袋,一動不動。

四周羅家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羅唯珊甚至嗤了聲,在笑她被謝三郎當場拒絕,淪為笑柄。

可羅紈之哪會介意這個,她本就不想拔尖冒頭,不想惹人注意,單是被謝三郎拒絕又被皇帝關注,怎麼看也不會是件好事。

“九娘……”羅二郎在前麵一些的位置

跪著,回過頭,擔憂地輕喚她。

羅紈之醒過神,她現在已經在風口浪尖,若不聽話,就怕那些權貴馬上會眼睛眨也不眨地殺她喂狗。

她緩緩直起上身,在一乾矮跪的人群裡顯眼。

雪頰染淡脂,鴉睫掩瑩眸,瓊鼻小巧,櫻唇嬌豔,暖陽光下,猶如一顆顫巍巍墜在花瓣上的露珠,脆弱惹人憐。

偏她又跪得很直,好像掐著一截細腰,挺而秀放的幽蘭,風韻清雅,美而堅韌。

堅韌與脆弱就好像殼與肉,掐開看似堅硬帶刺的外殼,裡麵卻是柔軟易咽的嫩肉,更令人心癢難耐。

皇帝失態地大咽了口唾沫,心口怦怦跳。

旁邊的常康王皇甫伋也目不轉睛盯著。

皇甫倓看見兩人失態的模樣,唇角微微勾起。

“謝三郎這……”

皇帝實在想拉住謝三郎的衣襟晃一晃,這絕色你都不要,他想要還不敢要呢!

“陛下也勿要戲耍羅娘子,他們護送成海王有功,已疲憊倦怠,陛下當恩澤仁厚,讓他們回去安頓歇息,昀還有事,也不能久留。”謝昀溫和的語氣裡意味深長。

皇帝猶豫起來,“三郎說的極是……”壓根不敢強壓著謝三郎接受。

皇甫倓恰時開口,笑道:“謝三郎真是心慈麵善,怎麼說也是為了羅娘子挨過一刀的人,卻分毫不取、一味付出,如何不叫人動容。”

皇帝吃驚:“什麼,三郎居然受傷了?”

“一點小傷。”

四周嗡嗡的聲音都在議論,羅紈之把頭壓得更低了。

謝昀朝皇帝頷首示意,也不管兩邊的王爺,徑自轉身,謝家的馬車就靠在旁邊等待主人。

皇帝看見他不給麵子要走也不敢說攔,頗有些無奈。

他可是謝家郎。

皇甫倓瞥了眼失落的皇帝,忽而湊過去說了一句話。

皇帝慫下的蟲眉離開抬起,兩眼一亮,立刻恢複滿臉笑容,連連撫掌,疊聲道:“好好好!”又揚起聲對已經上了馬車的謝昀道:“三郎!不如這樣,朕把這羅九娘賜你當個貼身婢女,你為她受了傷,知恩圖報,這羅九娘理應照顧你養傷!這也不算壞了規矩嘛!”

皇帝身子圓胖,聲音洪亮,猶如攏在了一口鐘裡,回音不斷用力撞擊著羅紈之的耳膜。

羅紈之腦子全是嗡嗡的回響。

荒唐!荒謬!

她好歹出生世族,父親尚在,身份清白,斷沒有無端端予人為奴的道理。

羅家主也怔愣當場,冷汗順著背脊直流而下,還以為是自己或羅紈之犯了皇帝什麼禁忌,被折辱處罰,轉瞬間腦子裡就過了數百個下場慘烈的畫麵,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羅家父女都不知道,這個皇帝向來胡鬨慣了。

國事不上心,玩樂是一流,尤其鐘愛歌舞,上一回還嚷著要跟幾個樂伎結拜兄妹,讓人啼笑皆非。

所以他在建康乾什麼出格的事都不足為奇,隻要

不嚴重,旁邊的人就睜眼閉眼由他。

謝昀挑開簾子,臉上淺笑未消,眸光直直射來。

隔著那麼遠的距離,皇帝都虎軀一震,心裡那點拿捏住謝家郎的快樂又化作了不安的忐忑。

皇甫倓提醒道:“陛下,不若問問羅家主意見呢。”

皇帝及時把目光收回到羅家主身上。

羅家主忐忑不安,想求饒,但是張唇也吐不出半個字。

他雖然隻是一個八品小官,可也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經營一番,將來能出將拜相,位極人臣。

可現實卻先給了他一記冰冷的耳光。

皇帝重鼓勇氣,道:“羅大人可是怪朕胡鬨了?你女兒雖然做了謝家奴,但是朕可以給你提官啊,這樣,都令史太小,你去起部曹當個尚書郎吧!”

尚書郎?

羅家主僅僅花了兩息時間發愣,隨後欣喜若狂地俯身謝恩。

“多謝陛下!”

尚書郎比都令史高出兩品!

他不費吹灰之力!

羅家主轉眼就把羅紈之拋到了腦後,什麼為妾做奴的,對他而言都一樣嘛!

羅紈之閉上眼,自知在羅家主心裡她根本算不上什麼。

他又怎麼會為了她觸怒皇帝。

他不會救她,隻會舍她。

權勢壓人,羅紈之仿佛已經被冰冷的刀穿過了胸膛,滾燙的血從傷口處源源不斷地湧出,她的身體因此失去了原本的溫度。

旁邊的皇甫伋瞧出皇帝是玩心起了,這羅九娘沒有退路,要不謝三郎收下她,要不……他扯唇一笑,抬腳走出一步。

“陛下……”

皇帝奇怪看他,“六弟做什麼?”

羅紈之想到剛剛不經意對上他灼熱視線,忽然就意識到他想說什麼,渾身戰栗。

“羅九娘。”

謝昀的聲音猶如天籟,羅紈之轉過盛滿眼淚的雙眸,隨著眼睫眨動,眼波像是被撞碎的漣漪。

她是驚弓鳥、涸池魚,是一觸就要碎掉的霜花。

謝昀倚在車壁,手抬起垂簾,隔著人群看她,溫聲道:“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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