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擒羊(2 / 2)

雖然蒼鳴的做法引來了一些質疑,但他說的話也對,現在找到郎君,確保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個女郎罷了,和郎君比起來無足輕重。

快馬揚起草屑,絕塵而去。

颯颯——

風穿過樹梢,猶如聽不清楚的竊竊私語。

羅紈之越走越急,雖然蒼鳴告訴她皇帝就在入口附近,但“附近”二字無疑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究竟是幾百步還是上千步算是附近呢?

無人知曉。

羅紈之扶著幕籬左右張望,地上的足跡混亂,很難辯認,一切僅能憑直覺。

大約走了半炷香的時間,幸運的是她找到了皇帝設在小溪旁邊的帳子,還有皇帝的隨從護衛數人,但不幸的是,皇帝本人卻不在此處。

即便羅紈之亮明謝家的身份,最多是引起了點忌憚,但當她試圖與他們說明危機的情況,侍衛們或站或坐,無動於衷。

他們與外麵的護衛一般,都帶有世家子那種清高與倨傲,故而不好打交道。

羅紈之並不知道,皇帝身邊的這些禁軍大多都選自親陸家那一派,而陸家早與謝家勢同水火,故而沒有人聽她的差遣,也不肯派人為她去找皇帝。

直到她失望準備離開的時候,才有名小宦官挪步到她身邊,小聲道:“女郎,奴婢或許能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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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鳴等人從密道進入林子,沿著原本地圖給的方向,預估郎君的路線。

隻是他們都不是

謝三郎,誰也說不準三郎會走哪條路,去往哪個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心急如焚。

“若是郎君提前有個預防也好,就怕有人背後放冷箭,防不勝防。()”

可要想在這林子裡找到人,談何容易??()_[(()”

眾人抬頭望向頭頂,高聳的樹乾冷酷地佇立著,交錯的樹枝遮住了太陽,隻有極少的光從樹葉的縫隙裡投落,周遭陰暗地像是一個牢籠。

“得想辦法提醒郎君才行!”有名護衛搓了下起雞皮的手臂,打量著那些樹冠,出主意,“先尋個高處。”

蒼鳴在地圖上圈了一個位置,“我們繞到仙人崖去,那兒地勢高,說不定可以發現郎君的蹤跡。”

“可那是峭壁,土質鬆軟,以我們的身手很難爬上去……”

上一次同郎君來,還是看見附近村子裡十來歲左右的孩子,身輕如燕地翻上去,說是上麵可以看到大半的林子,風光極好。

他們也躍躍欲試,想在郎君麵前表現,但嘗試了幾次,未有一人能夠成功攀頂,可想而知那難度。

“先過去瞧瞧。”蒼鳴決定了。

身後的鳥群蹬枝高飛,衝出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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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

數隻林鳥撲著翅膀,落在樹杈上,底下有兩隊人不期而遇,局麵緊張。

往年也有這樣不守規矩的隊伍,對獵羊沒有興趣,反而對人有興趣,發生過幾起傷人事件後,才規定了所帶隨從的人數,以免他們尋仇鬥毆。

“呃,我們都是朱家郎君的隨從,因為迷失了方向,郎君讓我們分散找路,所以——諸位能否放下手裡的弓箭,畢竟這兵器無情——”

“你說你們是朱家的隨從,一位郎君所帶的隨從不過四人,你們這裡卻有六人,朱家的幾位郎君們身邊可還有人?”

謝昀從幾位小郎君後麵走出來,他手裡雖沒有拉開弓弦,但那鋒利的威壓並不比其他人少。

他審視的目光幾乎讓人戰栗。

“……我們郎君身邊還有人。”朱家侍衛雖然極力控製自己,但麵對謝三郎,依然緊張地直咽口水。

看這郎君的氣度也不難明白為何謝公會把身為侄子的他選定為繼承人。

如謝三郎這樣的人,天生就該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三堂兄,他們的話可信嗎?”謝家的小郎君拉弓的手臂都在發顫,箭還不知是鬆還是放。

遇事看人這方麵他們還是初出茅廬的小子,拿不定主意。

“你們完全可以相信我們,真的!我們絕無惡意……”朱家侍衛為表明自己無害,將手全都舉在耳邊,這是個無法做出攻擊的動作。

“郎君!”先前爬到樹梢頂端的謝家侍衛觀察了一陣,低頭喊了一聲。

“仙人崖頂爬上了個女郎!”

“女郎?”

謝家人與朱家的侍衛都知道仙人崖是什麼險要的地方,很難聯想上麵會出現女郎。

() 是為了證明侍衛所言非虛,緊接著就有一道女聲隱約傳來:“三郎!謝三郎!——”()

風聲把聲音傳播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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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是……

謝昀抬手止住身邊人詢問的意圖,眉心緊蹙。

羅紈之?!

羅紈之喊了聲後就閉上眼睛咽了咽口水,胸腔裡那顆心仍因恐懼而狂跳不止,她強迫自己不要低頭往下看,可是手腳依然止不住地發抖。

雖然從小爬牆、爬樹,但她從未登過如此高的峭壁。

若非、若非她實在尋不到皇帝,也找不到人,又焦慮謝三郎會因此落入彆人的圈套之中,她——

她就不該聽那一句“消失在人世”,平白惹了這麼多煩思!

謝三郎會被人謀害嗎?

是有人想要害他,在戈陽城的時候也曾經發生過刺殺,隻是那一次謝三郎是有所防備啊。

“羅、羅娘子,你千萬小心啊!”

小宦官軒鳥站在崖底緊張地左右踱步,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又不敢多瞧,生怕這女郎會因此失足掉下來。

這是什麼女郎,那麼高的陡壁連他都不敢爬,這女郎二話不說就往上爬了。

雖然嘗試了很多次,也摔了好幾次……但好歹是找到了一條相對平緩而穩固的路。

不過那也隻是相對好一些,因為仙人崖的土質疏鬆,若非借助上麵垂下來的幾根老藤,再加上這女郎身姿輕盈,絕不可能上的去。

聽見女郎那一聲呼喊之後,所有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直到有人道:“愛慕三郎的女郎都追到這裡來了?”

好像隻有這個猜測合情合理,因為謝三郎身邊總有一兩個為他瘋狂的女郎。

舉著手的朱家隨從恰在這個時候互相對視了幾眼,剛剛還惶恐的眼神不複存在。

他們慢慢沉下肘,手指往耳後順著脖頸摸了下去,手指微勾,一點寒芒就從衣領處露出。

經過極短的喘氣時間,那女郎好似又蓄足了力量,用儘力氣再喊:

“三郎!——有刺客!——”

這一聲再次驚飛了林間的歇鳥,鳥群撲翅騰飛。

“朱家隨從”大為意外,然局勢轉瞬就變了,不待他們趁機出手,眼前的郎君身影如電,瞬間躥至他的身前,長弓套入他的脖頸往後一轉一拽,緊繃的弓弦刹那卡住他的咽喉。

撲通——

他眼冒金星,雙膝一軟,不由跪倒在地。

而藏於後背、被他拽出一半的利刃,丁零當啷掉了下來,曝露人前。

他顧不上那些,隻能痛苦地扯住弓弦,血迅速漲紅了他整張臉。

這郎君好快的身法,好大的力氣!

謝家侍衛也不待命令,幾乎在謝三郎挪身的瞬間齊齊衝了上前,個個配合無間,下手迅速,仿若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沒過片刻已經把可疑的“朱家侍衛”全部擒拿控製起來。

謝家未經曆風浪的小郎君們雖然

() 嚇得臉色皆白,可沒有一人退縮,隻有個沒捏緊羽箭的,險些射到謝三郎身上。

謝昀聽風耳動,反手抓住了急射而來的箭簇,回頭道:

“謝十七,遇事鎮定方能立於不敗之地,自亂陣腳隻會被敵人抓住漏洞。”

“是、是,十七受教。”謝十七為剛剛那下都快嚇哭了。

他的兄長連忙繳下了他的弓,生怕他急中再出錯,真傷到謝三郎。

彆刺客沒有得手,反讓自己人害了!

謝昀蹙眉抬起頭。

他一時想不出羅紈之現身林子,對他發出預警的緣故。

是誰讓她進來的?!

這時還在樹梢上觀察的侍衛又朝下大喊了聲,“郎、郎君!——”

謝昀還沒做出反應,就聽見耳邊如驚雷一樣砸下一句話。

“——那女郎、那女郎被人射了下去!”

射下去了?!

誰?

謝昀胸口突然被壓上了千斤巨石,無法喘息,一種難以言喻的冷顫流竄全身,頃刻讓他所有思緒歸於一片空白。

“郎君!”

“三兄?”

身旁紛亂的聲音如洪水衝來,堤岸的壘石垮塌,到處都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他僵直站立,神思恍惚,失去了反應。

“我三堂兄這是怎麼了?”

“……屬下亦不知……”

若謝公在此,必然能夠一針見血地問出:三郎,你是害怕了嗎?

他從懵懂小兒成為年輕宗子,幾經生離死彆,他以為自己早已經克服了恐懼。

人會因為自己無能而恐懼,會因為事情脫離掌控而恐懼。

他有非凡的才能,有超群的掌控力。

可他是真的克服恐懼了嗎?

他隻是在遊刃有餘之外,還未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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