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嫻按住他的手,“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王爺也給我留點麵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之前那些把她當猴看的目光已經讓她很不快,不像再引人矚目。
皇甫倓想了想,答應道:“那就讓侍衛陪你去。”
“好。”齊嫻順從應聲,從他身邊起身離開。
皇甫倓捏著琉璃杯注視她的背影,直到侍衛跟在她身後離開視野才收了回來。
旁邊陸家兩位郎君也在私語。
“怎麼樣,是不是大開眼界?這千金樓就是舍得砸錢,據說雪娘子為了今日這個舞,光是這些蠟燭就花了上萬錢,至於這裡麵的舞姬都是培養多年的……”
陸國舅精通玩樂,對於千金樓裡的事也是如數家珍。
陸一郎低下頭道:“阿姊若是知道我來這樣的地方,一定會生氣的。”
“欸!你管她呢!她就是喝多了藥,把腦子給喝壞了。”
“大兄你怎麼能這樣說阿姊,阿姊未能誕下皇嗣,已經十分難過了……”
“她是生不出來,但是你還能生啊!”陸國舅砸吧了兩下嘴,“你看那美人兒一直在對你暗送秋波,難道瞧不出來她思慕你?”
陸一郎匆匆看了眼舞台中央那位姣麗的女郎,麵頰微紅道:“她的身份又嫁不得我,我何苦要去禍害人?”
“誰要你娶這樣的低賤女郎了?你養在外麵我保證不告訴彆人。”
陸一郎嚇了一跳,果斷搖頭。
“不成,我做不來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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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嫻從中庭出來,帶著侍衛由千金樓的婢女引路前去專門為女客準備的淨房。
但是沒走幾步??[,齊嫻就捂著肚子拽住婢女,說自己忍不住了,有沒有近一些的。
婢女為難道:“近一些的是給樓中娘子用的,怕怠慢了貴客。”
齊嫻連連搖頭,白著臉道:“不妨事!”
婢女看她實在著急,隻能把她送到最近的淨房。
侍衛不便進去,問清婢女這裡隻有此處唯一的出口,就放心守在門口。
因為這個淨房裡麵還有供人梳妝的地方,所以時不時有打扮豔麗的娘子進出,侍衛兩隻眼睛應接不暇,也數不清究竟進去了幾個出來了幾個,隻覺得眼睛都看花了。
他耐著性子等了又等,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覺察不對,當即不顧男女之彆,徑直衝了進去。
裡麵的娘子尖叫不止,他寒著臉挨個打量,終於發現——齊側妃不見了!
此事太過離奇,同時也很嚴重。
他不敢驚動成海王,先跑回去叫了弟兄們馬上開始封鎖出入口並且搜樓。
雪娘得知成海王側妃不見了也嚇得麵無人色,招呼樓裡的堂倌婢女一同找起來。
“門口的人都說眼下客人都在賞舞,沒有人出來,齊側妃想必還在樓裡。”
侍衛也是這麼想的,故而冷肅道:“務必把人找出來,不然成海王定會掀翻你這千金樓。”
雪娘暗暗咬牙。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這大好日子給她找這不痛快的。
“沒有啊?沒見到有人經過。”幾個娘子倚在木欄,遙望中庭的熱鬨,麵對前來問詢的人皆茫然搖頭。
侍衛環視她們的臉,覺得這些人和千金樓的娘子神情不太像,還想盤問,旁邊領路婢女就主動道:“她們是一位貴人養在樓裡的,不是千金樓的人。”
她尤其強調“貴人”一字。
侍衛暗想若比成海王還要尊貴,那他確實惹不起,遂對這幾位娘子拱了拱手,就離開了。
可是沒走出幾步,他的疑心越來越重。
回想起那幾個女郎站的很密集,幾乎是前麵堆了一排人,似乎想要擋他的視線,或者說想擋住什麼人。
他眉心深蹙,大步走回去。
邊上一個年紀小的女郎看見他折返回來,臉色一變,竟緊張地抖了起來。
他更加料定有問題,正要命令侍衛將這些女郎拉過挨個檢查,一個圓潤的身影硬生生擠進視野。
“乾什麼!乾什麼!”
侍衛定睛一看,這個人不是旁人,居然是皇帝,正要跪下行禮,就聽皇帝更加不耐煩道:“起起起,滾滾滾,彆煩人!”
侍衛心想,皇帝總不會藏匿王爺側妃吧。
更何況他也不敢當麵搜皇帝的人,隻能作罷離去,去彆處碰碰運氣,興許還能快點找到齊側妃。
“嚇死我了……”一位女郎撫著胸口靠著同伴的
肩頭。
皇帝正奇怪她們怎麼惹上事。
女郎們的裙下就鑽出兩個麵如菜色的女郎。
他費力地彎下腰,狐疑道:這是在玩什麼新把戲呢?
羅紈之抹了兩下臉⑾⑾[,朝他笑道:“陛下好。”
皇帝這才睜大眼睛,嚇得哆嗦:“羅娘子?你這張臉怎麼短短時間就變成這樣了?”
他臉色劇變,“謝三郎給你下蠱了?采陰補陽了不成?”
“……”
羅紈之笑容一收,很想一腳踹翻這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皇帝,但想到剛剛他幫了大忙,還是按捺住了。
“我剛也是嚇了一跳,好在我這個人對嗓音特彆敏.感,這才認出是羅娘子。”說話的女郎當初也和羅紈之一起被捆住等著送給常康王,對權貴欺霸民女之事深惡痛絕,故而羅紈之突然向她們求助,她們就義無反顧地幫忙了。
皇帝對著齊嫻左瞧瞧右瞧瞧,好像有點眼熟,但又沒有人給他介紹。
羅紈之也沒理他,隻是對齊嫻道:“能躲過他們半個時辰已經不易,很快他就會收到消息。”
齊嫻點頭,“我知道的。”
即便難,她也要先試試看他們的反應。
她可不想一直困在皇甫倓身邊,任他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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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舞共分為三幕,每一幕中間都有兩盞茶的時間休息,可供客人們互相應酬。
這樣的場所最適合稱朋道友,拉近關係。
羅紈之安置完齊嫻,又匆匆趕去與小芙蕖會麵,她錯過了第一幕,故而不知道小芙蕖和陸一郎如何了。
“阿紈,怎麼辦?我聽見他與彆人說,第一幕舞他就不看了,可我還未同他說上話呢!”
羅紈之才剛到,小芙蕖就哭上了。
雪娘的安排是等三幕結束後,才讓舞姬們前去侍奉貴人,所以若是陸一郎提前離開,那小芙蕖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她著急得眼淚直往下掉。
羅紈之捧起她的臉,擦她的眼淚,“你彆哭啊,妝都要花掉了!”
“阿紈,你幫幫我吧!”小芙蕖病急亂投醫,隻能求羅紈之幫忙。
羅紈之也心疼她努力了這麼久,“可我要怎麼幫你?”
“你為我們排的舞,你也熟悉每一個動作,你還會化妝易容,你能替我跳第一幕嗎?我保證我會在第三幕之前回來。”小芙蕖拉住她的手,央求道:“求求你了,現在我隻有這個機會了。”
她們樓裡的娘子是不許離開千金樓的,故而除了這次機會,她再也沒有辦法麵見陸一郎。
羅紈之麵露愕然,隻是她雖能夠跳,但是從未在人前跳過,萬一出了岔子,回頭雪娘子不得責罰小芙蕖。
但是小芙蕖很堅持,即便被雪娘子懲罰,她也想要去見陸一郎一麵。
羅紈之隻好換了與她相同的舞衣,因為兩人身高差不多,故而並不容易被人看出破綻。
她洗乾淨臉,重新描摹一番,並且把小芙蕖最重要的特征,眉間的紅痣用筆仔細點好,如此戴上麵紗後,以假亂真足矣。
和舞姬們通了氣,就說小芙蕖臨時身子不適,不能跳這場,她們雖然意外但為了整場舞能夠完美呈現,誰也沒有多說一句。
畢竟羅紈之跳的舞她們都見識過,比之小芙蕖也不遑多讓。
羅紈之是硬著頭皮接下這件事,說不緊張那也不可能。
直到她站上舞台還在努力平緩自己的呼吸,忽而她見到對麵原本空空的坐席上多了兩位郎君。
她徹底呆住,目光直直望向那說是不喜歡歌舞,也說了八成不會赴邀的謝三郎。
謝三郎是何等敏銳的人,被人長時間盯著難免不悅,他掀眼投向舞台中央。
看見是一位眉間點紅的陌生女郎,遂蹙了眉心,眸光微冷。
奈何那女郎像是看得入神了,毫無反應。
他自然不會跟小女郎一般見識,撇開視線和身邊的九郎說話,正說著,他忽然心生怪異,再想把目光轉過去打量,周圍的光再次暗了下來。
編鐘悠揚,拉開了舞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