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修)(2 / 2)

尋郎 明月聽風 10149 字 6個月前

冉非澤其實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將她獨自留下,按說現下這安排可比他把她送到尼姑庵更教人放心,可他就是放不下這心。不但放不下,他居然還會覺得舍不得。嗯,也不知該不該說成是舍不得,反正冉非澤也有些鬨不清自己的心思。他想他的心越來越軟了,若是從前,他安頓好她,就該離開了。可他現在

很不想走,真不想把她獨自丟下。

蘇小培這頭的心情也很複雜,若是冉非澤拐她走,也許她真的會跟他走。

可他沒有,他甚至也沒再戲弄調笑她了。蘇小培躺了上床,閉上眼,她與他都明白,留在寧安城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最好的,卻不是最歡喜的。

忽然之間,感覺他與她之間似乎隔了什麼。

蘇小培歎氣。

夜深了,蘇小培睡得很不踏實,床是新床,被褥也全是新的,可她就是覺得不太舒服。她聽著自己的心跳,頭一次感覺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獨自一人——不安和孤獨。

蘇小培住進了新家,也開始了在衙門上工的日子。冉非澤陪著她,與衙門各部的人認識熟悉。白玉郎常常跑來湊熱鬨,被冉非澤捉住交代:他走後,定要好好多照應蘇小培。

白玉郎被嘮叨得直拍起胸口:“冉叔放心,我便把大姐當親姐看待。”

蘇小培不以為然,這親弟的靠譜程度就跟那2238號月老一樣,她還是靠自己吧。嗯,還有靠壯士。

壯士確實是靠得住的。

蘇小培辦公的地點是與師爺們坐一屋,她看不太懂公函。文言文,她隻能看懂個七八分,有些意思靠猜的,但是這類嚴肅的公事,靠猜的當然不行。冉非澤與幾位師爺喝酒拉關係,三兩次下來,居然溝通妥當了,日後案子的函文讓師爺們與小培多多口述,主要是細節,講清楚明白。撰寫文書方麵的事,更是得讓他們多擔待。蘇小培那醜不拉嘰的字,真的見不得人。

蘇小培上工了一段日子,與師爺們討論舊案,又將馬征遠和司馬婉清的案子都過了一遍,大家相互熟悉後,溝通慢慢順暢起來。

師爺還幫蘇小培寫好了尋人的公函,並按蘇小培的口述畫了一個短發男子的畫像,蘇小培看了,覺得有六七分像而已,不過文字描述好了細節,若是真有人見到程江翌,應該立馬會知道是他。畢竟這樣古怪

的人,特征明顯,肯定與她一般惹人注意。

秦德正信守承諾,遣人將那函文抄了許多份,送往了各地。

另一方麵,羅奎與馬征遠都被判了秋後問斬,兩人行刑日期定在了一日。刑判公函已經交到了上級,等待批複。

蘇小培努力適應著在公門打工掙錢等消息的生活。冉非澤一直沒說什麼時候走,一開始他每日陪她上工,後來不陪了,隻每日來探望她,日日不落,卻每日來得越來越少。而她的居所,他從來不去。蘇小培知他好意,是想讓她慢慢習慣獨自一人,也是想避嫌,使她不致落人口舌。

他這樣越是體貼,她就越知道他為人的好,她又怎能辜負他的心意?於是她掩著心裡的不安,每日精神抖擻地上工。其實根本沒什麼案子發生讓她忙,但她就是能很忙。她翻閱大量的舊案宗,看不懂的就問,然後再自己重新整理記錄一遍。她從這些舊案裡探尋犯罪心理的狀況,這些與現代是不同的,她既然拿了薪水,就該認真準備,隨時應對。

白玉郎那毛躁少年一日說漏了嘴,說冉叔問他大姐過得如何,他說他每日看著呢,大姐過得相當好。

蘇小培笑了,就知道這熊孩子是能派上用場的。

隻是冉非澤若對她安心了,那分離的日子是不是就更近了?

很快半個月過去了,到了發月錢的日子,賬房先生給蘇小培支了五兩銀,說是大人囑咐了,這月雖未做足月,但按足月的銀錢付。蘇小培沒客氣,道了謝,央賬房先生替她將一兩銀換成碎銀和銅板串錢。這是冉非澤教她的,錢莊裡的人最是狡猾看人臉色,若遇上心地不好的,瞧蘇小培啥也不懂,換錢時會坑她,所以他囑咐她去衙門賬房裡換兌,現在,她照辦了。

接下了銀子。蘇小培回家,把四兩整銀放在了臥房小桌的牆角處,那裡有冉非澤幫她弄的一個暗格,特意給她放錢銀的。然後她帶著碎銀銅板,去了客棧,買了隻燒雞和一壺酒,請冉非澤吃一頓。

“發月錢了啊?”冉非澤開門,看到她手上的東西直笑。

蘇小培也笑:“燒雞一隻,我請阿澤吃。”

冉非澤哈哈大笑,完全沒跟她客氣,又叫小二往屋裡送了些下酒菜。

兩個人圍坐桌前,冉非澤擺上兩隻酒杯,一人倒上一杯酒。他一飲而儘,蘇小培也不好這時候說她不會喝,於是小心抿了一口,白酒嗆喉,燒得她嗓子發辣,她咳半天,不充好漢了。

冉非澤撐著下巴看她直笑,蘇小培咳完了,覺得很不好意思。

“姑娘過得如何?”他忽問。

蘇小培答:“不錯。”

冉非澤又笑,蘇小培覺得他的笑容背後的意思是說,你過得不錯我就要放心走了。

這想法讓蘇小培有些低落起來,可冉非澤沒說要走的話,卻跟她說了件他為了一罈酒冒險的趣事,蘇小培被那事逗笑了。

兩個人喝酒吃菜,蘇小培不覺又抿了兩口辣辣的酒,興致來了,她忍不住也與冉非澤說了幾件她在衙門裡遇的事,說到有次受了某位師爺的誇讚,她不知

該如何應對,於是答“哪裡哪裡”,可是萬一下次還有人誇她,她還隻會答“哪裡哪裡”,彆人次次誇她,她都隻會“哪裡哪裡”,那樣是不是挺沒意思的?

她說完了,歪著腦袋,怎麼覺得自己這麼臭屁的語氣似曾相識?

冉非澤哈哈大笑。

“答哪裡哪裡也是不錯。日後姑娘若是失了蹤,師爺們寫尋人公函時,可寫上那姑娘喜歡答哪裡哪裡。”

蘇小培撇嘴瞪他,想想也覺好笑,而後她認真問:“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該挑些師爺的好誇讚回去,奉承奉承?可誇他什麼好?”

冉非澤認真答:“你可在他誇你後,回讚他所言極是,或讚他識人有眼。”

蘇小培又想笑又想垮臉給他看,壯士,你許久不搗亂,憋不住了是嗎?

“姑娘可是想誇讚我?”冉非澤揚了眉毛,一臉有所期待。

咳咳,蘇小培清咳,正經臉:“為免壯士回我‘

所言極是’,我便不誇了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笑完,蘇小培心中卻增傷感。

他倆說了廢話一堆,其實哪裡有這麼好笑?

蘇小培真的想問:“壯士,你不走行不行?”

可就如同冉非澤知道什麼對她最好一樣,她也知道這樣是強人所難。她隻能對他笑,而他終於,撫了撫她的頭。

冉非澤究竟何時要走,蘇小培不知道,她沒敢問,他也沒說。蘇小培並不知道,這日夜裡,有一人敲開了冉非澤的屋門,與他報了一樁麻煩事,催促他速去武鎮。

第二天,蘇小培正在衙門翻案子卷宗,皺著眉頭費勁讀著,記下幾處想問的,忽見白玉郎跑來:“大姐,有樁案,大人喚你過去。”

蘇小培一愣,趕緊起身跟著白玉郎去了。

案子是樁小案。一戶姓曾的人家,兒媳婦偷了婆婆的玉墜子,婆婆本就對她不喜,這下抓了把柄要兒子將她休棄,可這媳婦死活不承認拿了,一口咬定玉墜子就是放在婆婆的首飾盒裡了。兒子本想息事寧人

,可做母親的無論如何不願就這樣算了,兒媳婦不願和離,便將兒媳婦告了。

這種家務事是當官的最不願管的,而且一家人全都言之鑿鑿,婆婆媳婦兩人都將家裡翻遍了也沒找到那墜子,不是有人偷竊又是如何?那一整日都無外人來過,隻婆媳二人在家。

蘇小培過來聽了,問:“那大人是想讓我辯識他們說話的真偽?”

“你也是婦道人家,且好好勸勸那兩個婦人,為這莫要吵鬨。”府尹的意思,是想和解了事。師爺裡隻蘇小培是個女的,與婦人好說話。婆婆告兒媳婦偷竊,卻也沒搜出證物來,如何證明?媳婦說沒偷,可東西確是不見了,又如何證明?

蘇小培點點頭,下意識地往身邊看,然後想起身邊沒站著冉非澤。她抿抿嘴角,再點點頭,讓府尹安排間屋子,她好與婆媳二人單獨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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