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聽到了身後的少年, 話音柔軟又細小, 卻又清澈悅耳。
他停下了腳步, 轉頭詢問。
“……我嗎?”
也就隻有太宰治了。
在深夜的溫泉裡麵, 隻有他們兩個人在這裡了。
“唔——嗯……不好意思,太突兀了。”
明明是竹內直樹率先發聲的, 他對上了太宰治鳶色的眼, 含糊的低下了頭,雪白的臉頰上逐漸染上了係粉色。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可不可以做一個朋友。”
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知所措的意味, 像是在喧囂塵世中寧靜綻放的花。
帶刺的。
太宰治在心裡麵補充。
“當然是不可以啦。”太宰治微笑著,他的聲音還被他俏皮的拉起了一個弧度, “就這樣轉頭說拜拜就好了,就和你前兩次做的一樣。”
少年看起來很失望, 他垂下了頭注視著腳下的鵝卵石。那姿態就像是被老師罰站在走廊的學生。
太宰治說完,他就渾身赤.裸的踏進了更衣室。太宰治的衣服還整齊的放在了隔間裡麵,太宰治先是用毛巾拭擦了一下身上殘留的水珠, 雙目悄然飄向了更衣室外。
敞開的大門讓他目光毫無阻礙的看清了外麵的事物。
像是濃霧一般的水汽, 氤氳從溫泉中騰升,如若一場美妙的仙境。停留在原地中的少年微微揚起了頭, 像是孔雀藍寶石一般的雙目卻是無神甚至於毫無光彩的,隻是單純的填充了一個色塊上去。隻要是與他直視都有寫莫名的一悚,麵容清雋到俏麗的地步,可以惹得任何人都趨之若附。
就像是黑暗中騰升起來的火焰, 微弱的隨時讓窗外的暴風雨吹滅。
即便如此, 微弱的火焰更加惹人憐愛, 美麗的火焰令許多的飛蛾願意主動湊上去。
太宰治在第一眼看到那位少年時,他打從心底不喜歡對方。
太像了。
因為太像了。
少年看似豔麗的皮囊之下,他的骨肉散發著糜爛的味道,他連同血都在訴說著一件事。
他在等著被人疼愛。
無論是什麼方式的愛,徹骨心扉痛苦的愛他也想要感受,令他自然展露出自身的歡樂的愛他也想要。
遠離少年的欲望在他的腦子裡麵瘋狂驅使。
這等欲望卻終究快不過太宰治口裡滾落的聲音,“你叫什麼?”
糟糕了。
太宰治想。
搭了他的話,好像就上了一條不能歸的船。
“……我嗎?”
竹內直樹愣了,他疑惑的左右觀看身邊,發現空無一人後,才傻乎乎的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
他的唇邊露出了一個笑容,清淺又漂亮。
“竹內直樹,我的名字。”
“太宰治。”他說。
竹內直樹踩著木屐一步步的走向了太宰治的身旁,不好意思的說:“我嚇到你了吧?”
“怎麼會呢。”太宰治麵上帶笑,他將自己的浴袍好好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溫泉濕潤的熱氣隻在他們的身上殘留片刻,就馬上被更衣室的抽風機抽的消失殆儘,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屬於夜晚的冰冷。
太宰治毫無防備的打了一個噴嚏,在溫泉裡麵泡久的後遺症與冰冷相互疊加導致的後果。
竹內直樹把自己帶來的外套蓋在了太宰治的身上,“雖然不能夠減少很多的冰冷,還是請你披上吧。”
紳士有禮的舉動如果放在了女生的身上怕是在瞬間奪取了少女的心。
然而對象是太宰治,他幾乎毫無誠意的點了點頭,道了一句謝。
“大晚上怎麼就來溫泉了。”太宰治隨口說了一句話,“一個人來也太寂寞了吧。”
“你說的不對,過去的我因為寂寞來到了溫泉,才能夠恰好遇到你。”竹內直樹指了一下太宰治,在指了一下自己,“現在是兩個人,現在的我並不覺得寂寞。”
他說完,露出了一個微小的笑容。
……糾正一下,如果放在了尋常小男生的身上也不一定能夠抵擋住竹內直樹的攻勢。
他們後麵的相處幾乎是順理成章的。
兩個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都是因為旅遊,即便他們的目的並不相同。
太宰治和竹內直樹相約在旅遊景區,秋天的紅楓如同滿天的花雨隨風飄散,踩在滿地紅楓上響起了簌簌的聲響。
隻要有心,太宰治將竹內直樹的人生經曆全部查出來都沒有什麼關係。隻不過半天晚上的時間,太宰治就通過了Mafia的渠道將竹內直樹的資料查了出來了。
他的人生清白,除了誇張的有點過分的身世意外,他隻是國中生裡麵尋常可見的一員。和Mafia什麼的完全搭不上關係,可以說是普通人了。
隻不過他轉過的學校與搬過家的地址,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列舉在白紙上,身邊還附上了搬家的理由。
最新的一次搬家確實罕見的沒有理由,旁邊一片空白。
結合了竹內直樹身在那處時的經曆,太宰治大概就能夠猜出來了。
“竹內。”太宰治說,“為什麼昨天忽然對我說出那種話。”
“你很介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抱歉。”
“不是不是。”太宰治否認了竹內直樹的話,“如果隻是交朋友什麼的,依靠你的外貌有很大的優勢,為什麼一定要找我呢。”
竹內直樹轉過了臉龐,過了半晌才說:“……你長得很好看。”
“真的嗎?”太宰治鳶色的雙眸中閃過了一絲冷厲的光芒,隻是不小心偷看到了都有種將人推下深淵的危險感。
隻不過這樣的目光很快就消失了,讓人以為剛剛隻是錯覺。
太宰治的臉上重新掛上了輕快的笑容,“我想聽你說實話。”
“……我啊,經曆了一場失敗的感情。現在想要依靠你的幫忙,太宰。”
竹內直樹訴說了關於初戀那等事情,而太宰治也在短時間內與Mafia隔絕了關係,好吧更準確的說法是,太宰治他休假了。
隻不過是簡短的時間裡麵,他們成為了戀人。
很可笑是吧。
像是正常戀人一樣,在旅館裡麵度過了一場如膠如漆的生活,他們親近的關係都要迷惑了自己。
這樣親熱的時間並沒有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大概在未來的一個月後,Mafia已經無法放縱太宰在外麵逍遙自在了。而竹內直樹也因為自己刻意切斷了關係的原因,竹內家的人主動找了上來。
幾乎毫無意外的發展——他們分開了。
他們的戀情逐漸發展成異地戀,他們每天在電話中說著虛偽的話語,說著並不存在的情話。
一個擁有嚴重的搬家癖,一個身處橫濱。
這些種種不利於正常戀人在一起的因素,對他們而言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並不是因為相愛而在一起。
而是因為利益。
兩個相似的人走在了一起,因為取暖這樣簡單的目的,他們成為了戀人。
試圖運用自己身上的毒液緩和對方的傷口,傷口因此腐爛也沒關係,他們並不覺得疼痛,疼痛反而會讓他們更加的清醒。
他們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有多麼畸形,但是當時他們仍舊在堅持。
然而這樣的關係也僅僅到達到現在,他們之間出現了眼中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