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直樹直到戰鬥結束後的第二天才從昏厥中清醒,
他醒來時, 身邊的一切都是漆黑的。身上的衣服被換成新的, 理所當然的,屬於他的貼身物品的手機和眼鏡都不見了。他摸著黑, 慢慢的扶著牆, 在門口的邊緣找到了燈的按鈕。
沒有識彆性的物品,簡單的裝修與四張上下床, 密封的房間連窗戶都沒有。沒有其他人在這一間房間生活過的痕跡,四張床當中隻有他剛剛睡過的床上有些許皺褶。
竹內直樹試探性的扭了下門把, 發現輕易就把門打開了。
外麵的走廊沒有開燈, 他試圖找了燈的開關, 最終無跡可尋。兩眼摸黑順著走廊慢慢的走。
他忽然就聽到了輕微的交流聲, 房間門縫隙當中流露出了細碎的光。竹內直樹本是想當做什麼也聽不見, 瞞著房間裡麵的人,悄悄離開。
然而隨著越來越接近, 他聽出了房間裡麵說話的人, 其中之一是澤田綱吉。
竹內直樹雖然沒有明確的時間觀念, 但也隱隱覺得現在大約是淩晨的十二點以後。大晚上的澤田綱吉在這裡乾什麼。
“大家都睡著了。”澤田綱吉的聲音帶有幾分無奈與寬容, “慶祝會鬨得太熱鬨了。”
“綱吉君一直在戰鬥也很累了, 剩下的殘局交給我們就好……回房間去睡吧, 明天就要回去十年前了。”
“我的精神奇異的很振奮, 現在完全睡不著,回到房間也隻會輾轉反側。”澤田綱吉停頓了一下,他惴惴不安的詢問, “苗木先生,十年後的竹內學長、和他的同學超高校級的絕望們最後會怎麼處理。”
苗木誠沉默了許久,“……很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77期生他們準確來說也是被害者,在這個世界各地中,除了竹內學長他們還有數不清的被害者。但是——我們還有希望。”
有另外一聲較為成熟的聲音,忽的笑了一下,“果然從希望之峰學院畢業出來的學生都才能驚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拯救沾染上絕望的人嗎?”
“其實在四年前,關於這一件事情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一直沒有機會施行。經過了四年的時間,那一項技術已經變得十分成熟。”苗木誠並沒有詳細的說明,他心懷希冀,“一定會成功的。世界會變回和平。”
澤田綱吉被苗木誠所描繪的話語傳染,眼中好似已經浮現了和平的世界。澤田綱吉的語調變得輕快許多,他篤定的說:“一定會的。”
“看來苗木先生和長大後的綱吉君都會很繁忙呢。”
“在這場戰爭中不隸屬其中任何勢力的你,看起來還真的是輕鬆。”苗木誠失笑,“明明所有的謀劃都是你計劃的,就這樣翩翩一揮就從中脫離嗎?”
“我參與這一件事情可不代表任何勢力,隻是代表我自己。”
“哎呀、太宰先生可真是。”苗木誠說,“你不去看竹內學長嗎?”
太宰治意味不明的哼笑,“不用著急……”
竹內直樹在聽到了太宰治的名字時,他整個人都懵了。
手指發涼、平穩的心臟開始瘋狂跳躍。
沒有人可以體會他現在的心情。
那個男人,對於十年後的他來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眼前的男人既沒有拯救他,也沒有把希望帶到了自己的麵前。隻是簡簡單單的答應了共赴地獄、踏入黃泉的話。最終卻也沒能把他帶上,去往了黃泉路,徒留他一個人留在這個非人間、活像真正地獄的世界。
最後把[他]推向墮落的深淵當中的人,不是江之島盾子也不是神座出流。
……是太宰治。
然而,此時此刻。
竹內直樹竟是如此的、因為太宰治還活著的這個消息感到了雀躍。
也許就是這一瞬間的不平穩,讓太宰治察覺到了門外有人。
竹內直樹呆愣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眼前的門被打開。
接近三十歲的太宰治身上流露出來鮮活的氣息,十年後的太宰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不再穿的一身黑,像是隨時要去奔喪的模樣。一身駝色的風衣,帶著幾分調皮與輕快的穿著風格。除了一如既往全身上下都裹滿了繃帶,成熟的臉孔隱隱之間還有記憶中的模樣。
竹內直樹真的有一瞬間,分不清了眼前的男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的聲音相比以前也更加的開朗,噗嗤一下笑了,“以前的直樹有那麼矮嘛。”
“竹內學長……?”澤田綱吉從太宰治沒有遮擋住的地方看到了竹內直樹小半塊臉頰,“你醒了?”
竹內直樹是被太宰治拉著進房間的,房間內亂糟糟的,隱約之間還能窺看到在三個小時之前的熱鬨。紛亂的彩帶、已經涼透的美食以及盛滿了亂七八糟飲料的杯子。
此時此刻這一間房間裡麵隻有苗木誠、澤田綱吉、太宰治,以及竹內直樹本人。其他人因為太晚了,已經回到房間休息。
太宰治把竹內直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
竹內直樹問。
“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
太宰治回答。
太宰治率先承受不住壓抑的氣氛,痛痛快快的解釋了。太宰治搖晃了一下酒杯中圓形的冰塊,酒液因為冰塊的融化漸漸變成了乳酪色。他平靜的描述著。
“我當時真的以為我要死掉。我和他尋找一起殉情的河流湍急又毫無人煙,我們沒有想過要活下去,互相握著手,準備共赴黃泉。[直樹]先昏厥過去,我也因為河流的拍打逐漸失去意識,記憶中最後的一眼是河床中央的那一塊巨大的石頭。”
“正常人這樣肯定就死定了吧,我也這樣覺得。我的腦袋撞到了石頭上,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在醫院裡麵躺了差不多一年多、將近兩年才恢複健康。但是,等我恢複健康後,那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竹內直樹因為太宰治的[死亡],被狛枝凪鬥引導,最後已經陷入了[絕望]。超高校級的絕望毫無理智又不講理。再過去即便再珍貴的人與物,都不複過去的情感。
“這些年我偶爾也會見到[直樹],就和你們想的一樣,我對[直樹]來說已經成了無足輕重的人了。”太宰治無所謂的喝了一口乳酪色、已經淡到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酒。
陷入了絕望之後,[竹內直樹]仍然有人想要拯救他,而他本人卻已經失去了想要被救贖的心情。
無論是超高校級的絕望、亦或者正義的一方未來機關、因為過去因緣導致他們連接在一起的人物,[竹內直樹]無論是誰都不信任,左右逢源佯裝什麼都答應,引頸受戮般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