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遇到魏太守心情好,規矩就會相對合理。遇到心情不好,市價定得山高,商人也隻能受著,沒處講理。即便如此,將邊郡的牲畜和皮毛運往長安、洛陽等地,依舊是有不小的賺頭。

商人遲疑不出聲,不是不想交易,而是想要再壓一壓價格。

規矩是人定的,此子年少,未必不能謀算。若是將這批犍牛全部買下,再加上幾十頭肥羊,哪怕每頭少去半成,也能省下不少。

你情我願之下,還能抓捕他們不成?

在商人故作遲疑時,又有三四人上前詢問。

少年十分爽快,都是當麵遞出竹簡,將規矩複述一遍。

幾個商人互相看看,大致都明白對方的打算,全都沒有急著開口。

就在這時,一名身材高大,腰佩短刀的方臉大漢搶上前兩步,揚聲道:“這些牛羊我全要了,加價一成!”

此言一出,周圍立刻炸開了鍋。

漢子冷笑道:“爾等見此子年少,欲聯合欺他,我卻看不慣!我願加價將牛羊全部買下,爾等有何話說?”

本想聯手壓價,算計轉眼落空,商人們豈能甘願。奈何漢子擺明要當攔路虎,商人不想錯過這筆生意,就隻能放棄之前的打算。

不過漢子開口就加一成,想要買下犍牛就必須再加。

想到這裡,商人們不禁皺眉,感到一陣肉疼。雖然都能賺,可成本自然是越低越好。

少年不急不躁,自始至終麵帶笑容,更對站在不遠處的兩名健仆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看管野禽和獸皮,不必上前。

大概過了盞茶的時間,眾人爭得麵紅耳赤,近乎要當場動手,少年才開口道:“諸位無需如此,如誠心要買犍牛,三日後軍市再開,可再來此處。”

聽聞此言,商人們都是一愣,隨後泛起狐疑之色。其中一人道:“我等每人至少要市二十頭犍牛,還要數十肥羊,加起來不是小數目。”

少年依舊是不緊不慢,跺跺腳,將短襖裹得更緊,道:“長者如不信,市中有主簿值守,我恰好與之相識,可與長者同往定契。”

“你識得郡中官員?”腰佩短刀的漢子詫異道。

“家君曾任沙陵縣功曹。”少年道。

曾任?

看一眼少年身上的短褐,漢子沒有繼續追問,命仆人趕來大車,掀起搭在其上的草簾,露出滿載的粟米和大豆。

“都在此處,數量隻多不少,可當麵點清。”

少年兩步走上前,查看過粟米,又用匕首割開一袋大豆,抓了一把握在手中,仔細確認之後,示意漢子可以牽走牛羊。

“我有一事不明。”漢子道。

“請講。”

“郎君換這許多粟菽卻是為何?”漢子問道。

算上和商人定下的數量,足夠養活一鄉之人。如非自家儲存,是為再市出?據邊郡情況,魏太守絕對不會允許糧價過高。這一來二去,未必能賺到錢,甚至還可能惹上麻煩。

“今歲大雪成災,邊地田畝大多絕收。又遇匈奴來犯,青壯多上城頭。為鄉中父老,嘉當儘綿薄之力。”少年笑道。

疑惑解開,漢子當即解下腰間短刀,雙手遞與少年,正色道:“河東張次公,願與郎君結交。”

張次公?

少年神情微動,明顯是想起什麼。上下打量漢子兩眼,片刻後恢複笑容,雙手接過短刀,從懷中取出一枚匕首回贈對方。

張次公爽朗大笑,蒲扇般的大手拍在少年肩上,笑道:“我將往長安,以郎君之賢,必不會久居邊地,他日長安相會,你我再敘!”

話落,翻身上馬,就要馳出市中。

結果沒跑兩步,突然被兩杆長戟掃落馬背。

一聲鈍響,張次公仰躺在地,冰冷的長戟抵在喉間,敢輕舉妄動,百分百血濺當場。

身著皮甲的步卒冷聲道:“市中馳馬,囚三日。”

宣讀完罪狀,兩杆長戟一架,直接將身高超過一米八,體重接近兩百的壯漢架了起來,一路架出軍市。

倒行數米,張次公終於反應過來,揮舞著手臂大聲道:“我交罰金,我願交罰金!鹿奴,取錢來!”

叫聲一路遠去,跟隨張次公的仆人匆忙追了上去,手忙腳亂之下,差點忘記帶走牛羊。

看著地麵留下的拖痕,趙嘉哈出一口熱氣。

難得碰見一個隨衛大將軍出塞,史書留名的人物,結果卻是這樣的二貨……果然史書不可儘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