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春耕時節, 邊民總是格外忙碌。

十多名青壯加上三十多名傭耕, 每日牽著耕牛帶著犁具早出晚歸,將荒廢的田畝重新開墾,並依照郡中張貼的告示,對田地進行施肥。

選種的工作已經完成,幾名匠人正忙著製作耬車。

和曲轅犁一樣,趙嘉僅是說個大概,匠人們彼此合計參詳,不斷摸索, 總算趕在下種之前將三腳耬車做了出來。

耬車投入使用,一人一牛就能完成之前數人的工作。以畜場現有的人力和畜力,四百畝地很快就能完成播種。

為了趕農時, 除了青壯和傭耕,婦人們也輪番下田。按照孫媼的說法, 有了新犁和耬車, 春耕比原來省力許多, 彆說是她們,連半大的孩子和老人都抵得上之前一個壯勞力。

“早些年有這農具, 不知能多開多少荒田……”

熊伯蹲在田邊,手裡捧著一隻木碗,碗中是滿滿的粟飯和一整條兔腿,還有仆婦醃的葵菹。

幾名青壯扶著犁走到田邊, 將耕牛牽到一邊飲水。在木桶裡洗過手,各自捧起一碗粟飯, 就著兔肉和葵菹大嚼起來。

婦人們忙著從車上搬下木桶,往青壯和傭耕的碗裡添飯。醃製好的兔肉經火一烤,縱然沒有太多調料,也能讓眾人吃得頭也不抬。

“媼,何時在再做蒸餅?滋味甚好。”一個十五六歲年紀、嘴上長了一圈絨毛的少年問道。

“粟飯不能填飽肚子?每日還有肉吃,莫要不知足!”

不等孫媼開口,一個年長的傭耕就從身後踢了少年一腳。少年踉蹌兩步,仍將木碗抓得牢牢的。回頭看到長者,不好意思的咧開嘴。

“阿翁,我曉得錯了。”

“曉得就閉嘴,多乾活,少說話!趙郎君這樣的主家,多少人想來做活都不能!”

年長的傭耕沒用三分力,要不然,以他能扳倒犍牛的力氣,一腳踹過去,少年早已經趴在地上,哪能繼續捧著飯碗埋頭大嚼。

眾人吃飯時,公孫敖帶著衛青和三頭身們在畜場附近挖掘野菜。

盧信五個常年在草原流浪,對於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比公孫敖了解得更多。看到三頭身們背著的小筐,阿魯撇撇嘴,走到孫媼跟前比劃兩下,指了指和他個頭差不多的藤筐。

“這個太重。”孫媼道。

“可以背動。”阿魯甩甩胳膊,“我能扛起一頭鹿!”

“那也不成。”

對於五個少年,婦人們多少還會有些防備,但也不像他們初到時一般,隨時隨地都有人盯著。隨著時間過去,他們逐漸被接納為畜場中的一員,婦人們該訓斥的時候就訓斥,該照顧的時候同樣也會照顧。

“我能背動!”阿魯還想爭,卻被婦人-武-力-鎮-壓,一個不大不小的藤筐遞到跟前,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阿魯很是鬱悶,覺得自己被小看,像隻狼崽一樣咆哮呲牙。

婦人們早已經習慣,非但不以為意,反而哈哈大笑。一個婦人更是用力拍了一下阿魯的背,將一塊肉乾-塞-到他的嘴裡。

“行了,乾活去吧。”

阿魯瞪大雙眼,鼓著一邊腮幫子,不甚情願的背上藤筐,轉身時又引來眾人一陣大笑。

走在他身邊的盧信和公孫敖清楚看到,小獸一樣的少年正用力嚼著肉乾,臉上沒有之前的凶狠,反而帶著有些傻乎乎的笑。

“前邊有個野蜂巢!”衛青背著藤筐跑過來,手裡還抓著一把野菜,興奮道,“阿蠻在那邊看著!”

聽到野蜂巢,公孫敖和盧信都是眼前一亮,阿蠻三兩口咽下肉乾,舔舔嘴唇,興奮的看向盧信:“阿信,你說,怎麼乾?”

“打火石,你有嗎?”盧信看向公孫敖。

在草原流浪時,他們不敢生火,遇到野蜂巢,要麼咽著口水躲開,要麼就想法把食蜜的獸引來,自己跟著搏一把。

如今不用擔心被遊騎和牧民射殺,這樣能收獲整個蜂巢的機會,遇到了自然不能錯過。

“有!”公孫敖從腰帶裡掏出打火石。

“咱們過去生火,煙升起來,記得用衣服捂住臉。”

衛青在前帶路,盧信和公孫敖幾個跟在身後。沒走出多遠,就看到背著藤筐的幾個少年和三頭身,還有被抓住耳朵不許亂吠的大狗。

“找些乾草,還有這種野草。”盧信四下裡尋找,很快找出需要的野草。

少年和孩童們聚在一起,用布蒙住口鼻,手裡抓著木棍,看著盧信和公孫敖生火,都是雙眼晶亮,帶著掩不去的興奮。

畜場中,魏太守和幾名郡官站在圍欄邊,看著在圍欄內奔騰跳躍的黑馬,都是一臉喜意。

“好馬,果真是好馬!”

“如此雄健,委實難得一見。”

“馬場多年未見此等良駒。”

在幾人說話時,已有數人從馬背摔了下來,其中就包括騎術相當不錯的長史。

“我兒去試試。”魏尚轉頭對魏悅道。

“諾。”

看著魏悅解下佩劍,躍過欄杆,長史從地上站起身,也不拍掉身上的草屑和泥土,指著踏動前蹄,一副桀驁不馴樣子的黑馬道:“這家夥夠勁,三公子留意些。”

魏悅點點頭,一步步走向黑馬。

被圍了幾日,其他野馬都已經戴上皮韉和馬嚼子,唯獨這一匹,該吃吃該喝喝,刷毛也沒問題,誰敢往身上掛些零碎,百分百當場尥蹶子。

見過幾次黑馬發飆,趙嘉萬分慶幸自己的明智,這樣的烈性子,的確不是他能駕馭。

見魏悅距離黑馬越來越近,不知為何,趙嘉的心開始砰砰跳,不知名的興奮在胸中湧動,脊背冒出一股涼意,脖子後的寒毛都要豎了起來。

動物對危險有敏銳的直覺,黑馬顯然意識到魏悅不好惹,開始煩躁的跺動前蹄,晃動著粗壯的脖頸,不斷的打著響鼻。

一人一馬對峙片刻,魏悅突然飛身上前,單手抓住留在馬頸上的粗繩,縱身一躍而起,穩穩的坐到了馬背上。

黑馬發出嘶鳴,重複著之前的動作,在有限的空間中奔跑跳躍,試圖將背上的人甩下來。

可惜和之前幾次不同,無論它跳得多高,跑得多快,都像是在白費力氣。

魏悅俯身向前,單臂抱住黑馬的脖頸,另一手控製住繩子,力氣大到迫使黑馬改變方向,人立而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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