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作甚?”有更卒好奇問道。
小吏不做回答,僅是擺擺手,讓他們將布包堆疊在一起。
一切處理完畢,文吏通知眾人,明日不習陣列,繼續跑步。隻是不在營內,而是由魏同兩人帶領,出營五裡,其後返回。
“先歸者有賞,落後者罰。”
當夜,各隊更卒回到營房,在老卒的調動下,全都鬥誌高昂。尤其是作為獎勵的粟麥,更讓眾人心頭火熱。
勝者有粟!
跑贏了就有糧食!
還有比這更能激發鬥誌的嗎?
眾人心情激動,躺在榻上輾轉難眠,恨不能眨眼就到天亮。若非老卒被吵得睡不好,發火挨個踹,提醒睡覺才能積攢體力,難保有多少人會睜眼到天明。
在更卒的期盼中,天邊終於泛起一絲光亮。
小吏例行走向營房,發現更卒儘已起身。敲幾下銅鑼,檢查過營房,清點過人數,就往趙嘉處稟報。
待一切準備就緒,趙嘉登上木台,季豹敲響皮鼓。
在隊率的帶領下,更卒陸續上前抓起布包,牢牢捆在身上。
魏山魏同各自上馬,一人在前帶路,一人和小吏行在隊中,確保沒有更卒中途掉隊。雖然沿途都做過標記,但如趙縣尉所言,提前預防,穩妥為上。
趙嘉沒有離營,而是站在更卒的出發點,告知眾人,他在此處候各隊歸來,並將賞賜第一時間發到勝者手中。
趙縣尉此舉更激發更卒鬥誌,各隊都是摩拳擦掌。
伴著咚咚鼓聲,魏同策馬先行。他刻意壓低馬速,避免跑得太快,更卒無法追上。
不承想,五百更卒都像是打了雞血,吃了大力丸,扛著超過二十斤的木料石塊,嗷嗷叫著跑出軍營。跑在最前邊的一批,速度快得超出想象。其中兩個大個子,近乎和馬身並齊!
魏同有點懵。
這樣的更卒他還是頭回見。
發現追上來的更卒越來越多,魏同下意識一踢馬腹,胯——下戰馬發出嘶鳴,瞬間加快速度。
跑出一段距離,魏同再次回頭,吃驚之下,差點沒從馬背摔下來。
隻見身後塵土滾滾,二十多個更卒撒開丫子,距離戰馬不到百米。而且半點不見疲態,反而有加速的跡象。
在這批更卒身後,更多的更卒扛著布包追來,速度也在加快。
魏同試著再提速,雙方的距離拉開些許。可隻要他速度稍慢,更卒立刻就會追上來。
鑒於這次是個人賽,不需要強攜弱,五百更卒拋開顧忌,跑得最快的幾十個,活似腳底裝了彈簧,集體開浪。
跑到中途,與其說是魏同在帶路,不如說他被更卒追著跑。
對騎兵來說,這樣的經曆簡直憋屈。
此情此景,簡直就是兩條腿追四條腿,咋不上天?結果被問的頭一甩,嘴一咧,直接強懟,就上天了,咋地!有能耐你加速啊!
總之,咬定青山不鬆口,拚出全力,誓要追到你懷疑人生。
跑到預定的地點,魏同繞過木杆,開始調頭。沒過多久,最快的更卒嘩啦啦跑過,跟著他一起調頭。
人跑到和馬一個速度,這絕對不正常。
奈何“不正常”就發生在眼前,親眼目睹,親身經曆,魏同愈發感到糊塗。他實在想不出,趙縣尉的練兵之法從何而來,又到底想練出一批什麼樣的兵。
魏同是頂著滿頭問號回到軍營。
看到營門時,他稍微走神,差點被突然加速的更卒超過馬身。
見到這一幕,趙嘉也有些吃驚。
歸根結底,他還是低估了這批更卒的體力。
兔子吃肉,蘆花雞懟鷹的時代,人能跑出馬的速度,估計也不是那麼不能理解?
兩名更卒同時越過終點,趙嘉遞出能兌換糧食的木牌,看向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數人,驚訝之情更甚。來去十裡,身上還背著超過二十斤的布包,跑出這樣的速度,非“彪悍”兩字不能形容。
更卒一批接一批到達,即使是跑得最慢的,也絲毫不弱於正卒。最快的一百多人,單是體力和速度,就稱得上精銳。
更卒們口中-喘-著粗氣,聽到哨音,仍迅速列陣,行動半點不亂。縱然滿頭大汗,卻無半點疲態,反而精神飽滿,誌氣昂揚,大有再跑十裡也無妨的架勢。
孫子兵法言,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裡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五十裡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三十裡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
這就是說,“軍爭”不錯,但要講求方法,量力而行。要是不顧實際情況,一味強調急行軍,大部分士兵無法如期到達,勝利還保不準是誰的。
然而,趙嘉練出的這批更卒,明顯是和兵法對著來……不,是在補足兵法指出的缺漏!
魏同和魏山對視一眼,打定主意,牢牢記下趙嘉的練兵之法,回去上稟三公子,必須一絲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