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2 / 2)

漢侯來自遠方 來自遠方 10142 字 8個月前

是夜,要塞內燈火通明,巡邏軍伍增多一倍。

望見遠處的燈火,鮮卑人半點不感到緊張,反而生出安全感。在數月奔波之後,難得睡了個好覺。

由於歸降胡人超過五萬,魏尚連夜寫成奏報,遣人日夜兼程送往長安。

長安的回信來得很快,許鮮卑在郡邊遊牧,卻未比照來投的匈奴、羌人和烏桓,授予首領爵位。

獲悉此事,羌人和烏桓人都是鼻孔朝天,走過鮮卑營地,恨不得下巴仰過對方頭頂。

鮮卑人早有心理準備。

他們的到來,勢必會引來大批匈奴。漢朝和匈奴固然要開片,卻不會樂於被人利用。老祭師的主意,無異於是在刀尖行走,如果漢朝天子發怒,他們非但得不到庇護,或許還會被兩麵夾擊,徹底滅族。

如今的情況已經相當不錯。奢求更多,反而會弄巧成拙。不如低調些,老實放牧,讓部落安頓下來才是上策。

趙嘉身在軍營,看著五百更卒在校場飛奔,一個個光著膀子、汗流浹背,思緒不自覺飄遠。

他莫名有種預感,今明兩年,邊郡絕不會太平。

鮮卑的到來是一則,景帝的病況是另一則。一旦匈奴大舉來犯,不想淩-辱之恨再次上演,就必須把來犯的敵人擋在郡外,不容許他們踏足漢地半步。

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匈奴的戰鬥力,他親自體驗過,如果對方使出全部力氣,必然又是一場鏖戰,戰況會相當慘烈。

“縣尉,十圈已畢,勝者已出。”

文吏曾隨趙嘉出生入死,見過趙嘉對搶奪撫恤之人的處置,如今已是死心塌地,唯趙嘉馬首是瞻。

漢風尚武,且有惡鄰在側,注定戰功大於一切。

無論長安還是邊郡,沒有戰功就注定被人看低。從高祖向下數,哪怕是諸呂亂政時期,朝堂中聲音最大的,永遠是戰功彪炳的狠人。

正因如此,魏尚以從子為繼承人,族中先時還有疑慮,在魏悅率雲中騎殺出凶名之後,質疑的聲音頓消。哪怕是魏儉的舅家,也沒有就此事再開口。

文吏相信,跟著趙嘉不愁沒有戰功。即便有一天戰死沙場,有這樣的上官在,也無需擔心父母妻兒無人照料,在自己身後受人欺淩。

更卒跑完十圈,短暫歇息片刻,跑在最前的三隊分到大塊羊肉,中間四隊能分到帶肉的骨頭,落在最後的三隊就隻能分到一碗肉湯。

看著旁人大口吃肉,落後的更卒凶狠地咬著蒸餅,兩口飲儘肉湯。發誓下回必定爭先,絕不會再成為倒數。

汲取上一次經驗,對於訓練計劃,趙嘉做出一部分調整。

唯一不變就是負重跑。皮甲、長戟、大盾、弓箭和佩劍樣樣不落,綁上一截斷木,重量不足再加石頭。

趙縣尉騎在馬上,目送更卒撒丫子跑遠,身後掀起大片塵土,下令小吏騎馬跟上,中途不斷加速,能跟上馬速者,多分一條羊腿。

“三次優勝,賞粟。”

在獎勵的刺激下,更卒們拚儘全力,跑出非人的速度。

趙縣尉十分滿意,臨近役期結束,圈定五十餘人,作為重點培養對象。結果沒想到,郡城突然橫叉一腳,王主簿從天而降,翻閱記錄更卒成績的簡牘,從前到後,一口氣要去一百五十人。

這是要作甚?

看著提筆畫圈的王主簿,趙嘉按下額角青筋。再看竹簡上的人名,眼角一抽,剛按下去的青筋又鼓了起來。

不是說養不起嗎?

這樣截胡良心不會痛?

王主簿麵上帶笑,下筆乾脆利落,顯然良心一點不痛。口稱多虧雲中鹽場,要不然,僅憑郡內的儲備,還真養不起這樣的軍隊。

“此乃趙縣尉之功。”

趙嘉默然。

他不想說話,隻想靜靜。

王主簿要人不算,還在軍營蹭飯。一頓吃下去十張蒸餅,小半扇羊肋,就飯量而言,絲毫不亞於軍中壯漢。偏偏還是一副清風朗月、濟濟彬彬儒雅範。

看著空掉的碗盤,趙嘉決定儘快把人禮送出營,免得剩下的更卒也被圈走,一個都留不下。

進入八月,更卒陸續還家,準備今歲秋收。

因采用牛耕和堆肥法,加上天公作美,地裡的穀穗粒粒飽滿。依照老農的推算,每畝少說能收兩石。

這樣的收成在邊郡絕對是豐產。

為確保不出差錯,臨近穗熟,農人們陸續在地頭搭起窩棚,夜間就睡在這裡,壓根不懼嚎叫的野獸。

青壯彪悍,老人和少年也不遑多讓。

趙嘉一次到畜場,親眼見到衛青和阿稚抬著一頭野狼。據說是被守田的長伯打死。沒用弓箭,抄起鐮刀直接斷頸。

越近收割,眾人的情緒越是緊張,一是提防北邊的匈奴,二是擔憂突降大雨。

懂得天候的老農告訴趙嘉,近期恐有雨,最好儘快收割。哪怕還是晴空萬裡,趙嘉也不敢輕忽,迅速組織人手,抓緊收割粟麥,脫粒晾曬,收歸穀倉。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十分正確。

就在最後一批粟米送入糧倉時,雨雲自北飄來,晴空被遮擋,天空中黑壓壓一片。閃電突然落下,劈中一株榆木,樹身起火的同時,雷聲轟鳴,大雨傾盆。

邊民慶幸趕在雨落前收割,保住一年的收成。

胡市中的羌人和烏桓人紛紛走出帳篷,站在大雨中,滿臉都是興奮。

雨水驅散炎熱,也預示南北的商隊將大批到來。還有極西來的商人,各個財大氣粗,每次都能讓他們大賺一筆。

今年,郡城出現一種新鹽,潔白如雪,沒有任何苦澀的味道。隻是售給漢人和胡人是兩個價格,歸降的胡人取中間價,也可以用戰功抵充。

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賣方市場,愛市不市。

有的時候,胡商捧著大把黃金,商賈也不樂意出售。叫價再高也沒用,直接叫來夥計,當麵把人轟走。

態度如此惡劣,胡商依舊趨之若鶩。

草原的鹽本就稀缺,這樣的新鹽更是珍寶。被攆不要緊,厚著臉皮多去幾次,說不定生意就能做成。

想買到貨物就要舍下身段,就如當麵漢朝從草原尋購馬匹,期間沒少被胡人坑,可為了建成馬場,照樣要打落牙齒和血吞。

然而,漢朝買馬是為揍趴匈奴,等匈奴趴下,當年下黑手的胡部都會拎出來挨個收拾。這些胡商的目的隻為賺錢,為了賺錢,什麼都可以不顧。

羌部首領合計之後,用斬殺的匪盜首級換得新鹽,準備在胡市中出售。售價比進價高出幾十倍,照樣有西來和北來的商人爭相來搶。

南來的商隊也盯上新鹽,有的背靠世家高門,不是有魏太守和彭氏在前麵擋著,以趙嘉的官職和爵位,估計真心扛不住。

又一波來人被打發走,不等趙嘉喘口氣,就有郡城來人,言魏太守有召,讓他速往府內一趟。

知道事情不小,趙嘉沒敢耽擱,迅速上馬馳往郡城。

同魏尚當麵,才知漁陽公主已到封地,同行有南宮侯張生和太子舍人公孫賀,以及長樂宮衛士丞張次公。

“公主要見你,近日當需動身。此外,漁陽鹽場也該建起來。”魏尚將一冊竹簡和一隻木牌遞給趙嘉。

去漁陽?

魏太守的話在腦子裡轉過兩圈,想到同行有太子舍人,趙嘉大致能猜到,此行的真正目的為何。當下接過竹簡和木牌,決定安排好縣中諸事,即刻啟程前往漁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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