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隨行護衛,交由大將軍竇嬰調撥。
竇嬰的舉薦名單中,沒有一名竇氏之人,唯二的姻親還是由衛綰提出。
竇嬰很識趣,劉徹不介意投桃報李。
明白天子之意,竇嬰當即起身,行禮道:“敬諾!”
此事處理完畢,朝會基本接近尾聲。
見諸臣再無事稟,劉徹挺直脊背,突然放出驚雷,不隻炸飛群臣,猝不及防之下,連趙嘉都被炸得頭暈眼花。
“劃林苑西,設步兵、屯騎、射聲三營。”
“雲中沙陵縣尉趙嘉擢步兵校尉,掌林苑門屯兵;雲中部都尉魏悅遷屯騎校尉,掌騎士;上郡司馬李當戶升射聲校尉,掌待詔射聲士。”
“少騎更名羽林騎,以平陽侯曹時為羽林校尉,掌送從,次期門。”
“四校尉秩比二千石,各置令丞,掌於郎中令。”
郎中令為九卿之一,秦時設立,漢時沿用,主要職責是守護宮殿門戶,後逐漸發展為總管宮殿內一切事物,是為光祿勳前身。
因居於禁中,能夠接近天子,必為天子心腹之人,地位十分重要。
少騎為天子親軍,滿朝皆知。此時更名羽林,掌於郎中令,算不上意外。
讓眾人吃驚的是,天子一口氣新設三營,而且都是以邊郡官員率領。
魏悅和李當戶不提,趙嘉區區一個縣尉,祖上名聲不顯,縱然獻上良法,且有戰功,由五百石的縣中長吏,直接拔擢為秩比兩千石的校尉,也太過破格。
最重要的是,包括羽林在內,四校尉所部都被劉徹蓋戳,明擺著天子親軍。今日之後,長安貴人子弟必蜂擁而至,就為在其中占一席之地。
曹時身為列侯,魏悅和李當戶背景雄厚,趙嘉憑什麼獨領一營?
日後營內招兵,他是否能夠服眾?
須知長安貴人子弟之中,絕不缺少紈絝。這樣的刺頭進入軍營,他真能壓服?屆時出現差錯,誰來擔負責任?
從震驚中回神,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誌一同,將目光集中到衛綰和竇嬰身上。
滿以為這兩位會代表眾人出聲,好歹勸一勸天子。沒料想,衛綰和竇嬰的確起身,也的確出聲,口中的話卻和眾人所想大相徑庭。
“陛下聖明!”
繼兩人之後,禦史大夫直不疑也出聲表示讚同。
三位大佬十分默契,加上天子,旁人如想反對,就要麵對四重壓力。
偏偏事情還沒完,朝會上少有出聲,樂於做背景的堂邑侯陳午突然站起身,當殿刷起存在感。
陳午對天子設立新營大表讚同,並言次子陳蟜得先帝厚恩,授隆慮侯,虛長二十載,始終未有建樹。請入新營,以武建功,為天子發光發熱,以不墮祖宗之名。
之所以是次子陳蟜,而不是長子陳須,全因陳蟜不僅為皇後之兄,還尚了三公主,同劉徹的關係更為親近。
天子和竇太後的矛盾尚不尖銳,但一直警惕外戚。
為宮中的女兒著想,陳氏和竇氏必然要劃清界限。同樣的,陳氏兄弟之中,必須要有所取舍。
陳蟜因母封侯,封國近五千戶,超過陳午本人。和將來要繼承陳午爵位的陳須相比,更顯得財大氣粗。再則,比起陳須,陳蟜雖也紈絝,到底識得教訓,又有三公主這層關係在,是送入新營、向天子表忠的最好選擇。
陳午當殿獻出誠意,劉徹自不會拒絕。
竇嬰始終一言不發。直到武帝宣布退朝,才從位置上起身,麵向少年天子,恭敬行禮的同時,眼底閃過一抹凝重。
群臣退出殿外,趙嘉也隨之起身。
升官是件喜事,多少人窮極一生達不到的高度,他已經兩隻腳踏上。論理該興高采烈,激動不已,可莫名地,心肝一陣顫悠,仿佛麵前正有一座大坑,隻等他腳下踩空。
天子旨意傳至林苑,李當戶大喜,寫成書信,就要派忠仆飛送回邊郡。魏悅召來文吏,並集合營中軍伍,命文吏代筆,為軍伍錄下家書,一同送回雲中。
三人留在長安,同行的騎兵和步卒自然也要留下。為免家人惦念,書信實有必要。
魏悅的舉動提醒了李當戶,當即一拍腦袋,同樣召來文吏,為軍伍代寫書信。
從午後至傍晚,邊軍難得沒有訓練,全部集中在營中校場,排成長隊,等著口述家書。
到掌燈時分,文吏終於停筆,揉一揉發酸的手腕,飲下整碗熱湯。人雖然疲憊,卻還不能歇息,要同小吏一起整理木牘,由魏悅和李當戶親自看過,儘數封緘裝上大車,由健仆送回邊郡。
這一忙就忙到半夜。
李當戶打了個哈欠,回帳中休息。
魏悅正欲轉身,營前突然亮起火把,緊接著,營門大開,已官至校尉、佩銀印青綬的趙嘉走進營內。
在他身後還跟著三輛大車,俱是在長樂宮見過竇太後,出宮前獲得的賞賜。
營門關閉,趙嘉翻身下馬,見到火光映照下,眉目更顯精致柔和的魏三公子,臉上揚起笑容,笑意直浸入眼底。
看到這樣的趙嘉,魏三公子心頭一動,邁步迎上,黑眸鎖住對方雙眼,溫和道:“候阿多整日,可往帳中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