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大軍一路奔逃, 行至武州塞下, 發現之前打開的缺口儘被封死,留下接應的胡騎不見一人。
軍臣單於生出不祥之感。
突然之間,破損的石牆後立起漢旗,破風聲隨之襲來。大量的碎石斷木從要塞中飛出,夾雜著無頭的胡騎屍體,砸落在行進的隊伍中,引起一陣驚亂。
匈奴大軍被困在馬邑時,雁門太守郅都把握戰機, 率兵奪回武州塞,斬殺留守的胡騎,截住匈奴北逃捷徑。
“放箭!”
郅都披堅執銳, 立在要塞城頭。調集全部弓箭手,繼投石器後, 對匈奴前鋒進行箭雨覆蓋, 重點關照被大軍拱衛的軍臣單於和王庭四角。
不甘心被壓著打, 軍臣單於命大軍發起衝鋒,進攻要塞。
嘗試過兩次, 均以失敗告終。
要塞前留下千餘屍體,不是死在箭下,就是被推落的滾木砸成肉泥。
“繞路!”
有郅都坐鎮,武州塞固若金湯, 非輕易可下。不想耽擱太多時間,軍臣單於令全軍轉道向西, 繞路返回草原。
“留五千人斷後。”
大軍開始轉向,軍臣單於行在隊伍中,回望飄揚在風中的漢旗,神情凝重。
從什麼時候開始,漢軍變得如此強悍?
冒頓單於時,漢朝的皇帝被匈奴大軍圍困,甚至要行賄大閼氏才得以脫身。不過幾十年時間,雙方的角色竟然顛倒。
如非本部精銳搏命,軍臣本人和王庭四角都將葬身馬邑!
五人同時戰死,留在部落中的血親是否能壓服族人,實難斷言。縱然能壓服本部,懷抱野心的彆部又豈會放過良機,必然再生事端。
越往深處想,軍臣單於心頭越冷。隻是心中再亂,也未表現在臉上。
“全軍加速!”
匈奴大軍放棄攻打武州塞,轉道西行,主要是為保存實力、避免再陷泥淖。但在一度攻占的要塞前退走,必會對士氣產生不可磨滅的影響。
雄霸草原的匈奴,何曾在對手麵前膽怯?
此番南下未得寸功,先落入馬邑埋伏,損失數萬人,衝出來又被要塞攔截,攻不下隻能繞路。短短時間之內,匈奴即從戰無不勝的神壇上跌落。不提彆部扈從是否動搖,本部騎兵,甚至包括王庭精銳在內,心頭都蒙上一層陰影。
匈奴大軍轉道之後,郅都命親衛擂響戰鼓。
“隨我殺!”
雁門守點兵出塞,襲向斷後的胡騎。
按照以往,同兵力相當的漢軍交戰,匈奴從不曾猶豫,連防守都極少見,多是列陣衝鋒,誓將對手斬於馬下。
這一次,情況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胡騎先遇埋伏,又遇攔截,幾千人被留下斷後,心知九死一生,士氣跌落穀底。短兵相接,連五成的戰鬥力也沒發揮出來。
反觀漢軍,猶如虎撲羊群,廝殺得痛快淋漓。
郅都手持長刀,砍斷一名百長的頭顱。刀刃砍出豁口,隨手抄起一杆長矛,借戰馬飛馳遞出,幾步外的匈奴千長,當場被-貫-穿-胸膛。
千長的屍體掛在長矛頂端,立在郅都馬旁。
受到郅太守啟發,漢軍紛紛舉起長矛,匈奴千長、百長、裨小王等接連被長矛擎起,如同“標杆”,成排在戰場立起。
見到這樣凶殘的一幕,本就失去戰意的胡騎不由得魂飛膽喪。
不知是哪個帶頭,逃兵開始出現。
起初是戰場邊緣的彆部隨扈,隨著戰損加劇,情況逐漸“惡化”,連本部騎兵都開始脫逃。
潰敗終於開始。
昔日不可一世的草原雄鷹,像是被猛虎追趕的獵物,失去方向,不敢回頭,隻是不顧一切的向前奔逃。
“追!”
郅都一馬當先,漢軍緊咬在胡騎身後,不將這幾千人拿下誓不罷休。
沿途不斷有邊民加入戰鬥,配合追襲的漢軍,攔截逃竄的胡騎。
他們攔不住數萬匈奴,衝上去不能發揮作用,反而會打亂大軍布局。換成斷後的幾千人,就沒那麼多顧慮。
隻要經曆過戰場,必能發現這些胡騎已失去戰意,衝上去揮刀就能有所斬獲。一人對付不了,兩三人合圍,定能取下對方首級!
漢軍緊追不舍,邊民又陸續出現,斷後的胡騎到底沒能逃出生天,跑出一段距離,接連被斬落馬下。
郅都和魏尚奉行相同準則,死掉的匈奴最為省心,除非必要,戰後不留俘虜。
斷後的胡騎葬身漢地,逃出邊塞的大軍同樣未能擺脫危險。
軍臣單於選擇繞路,給出塞攔截的李廣和魏尚造成些許麻煩。
好在有馴過的鷹、雕指引,兩人不擔心失去匈奴動向。大量遣出斥候,手握描繪精細的地圖,數萬漢軍從容調度,重新在草原張開口袋。
此外,匈奴的輜重隊伍被兩位大佬攔截,闖入邊郡的大軍對此毫不知情。漢軍隻需放出煙霧,以逸待勞,就能-誘-使-匈奴自投羅網。
雄鷹在天空中盤旋,發出高鳴。
遠處傳來馬蹄聲,大地隨之震動。
魏尚和李廣同時精神一振,眺望地平線處,長刀出鞘。
“弓箭手!”
弓弦拉滿,箭鋒斜指向高處。
匈奴人急於同輜重隊伍彙合,奔馳的速度越來越快。等前鋒發現情況不對,向身後示警時,漫天箭矢驟然襲來,呼嘯著鑿進大軍之中,作為前鋒的匈奴騎兵,瞬間被清空一塊。
“敵襲!”
發現列陣的漢軍,軍臣單於神情大變,連伊稚斜都現出一絲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