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客領命退下,著手進行安排。
不多時,兩個形容彪悍、歪梳發髻的遊俠備好乾糧銅錢,小心避開府外監-視之人,出城向北奔去。
隻是兩人並不知曉,他們避開明麵監-視,卻躲不開暗中視線。事情很快被劉徹得知,同時上報的,還有劉陵派門客至城郊,屢次找上許家人的消息。
“倒是快。”劉徹冷笑一聲,命人繼續監-視劉陵。處理完當日政務,即擺駕椒房殿。
椒房殿內燃著暖香。
銅製香爐置於幾上,青煙聚成紗霧,飄渺彌散室內。
陳嬌靠在榻上,單手撐在額角,另一手展開竹簡。長發披在身後,覆上青紫的深衣,愈顯漆黑如墨,順滑如絹。
劉徹走進殿內,自然坐到榻邊,掃一眼陳嬌翻閱的竹簡,笑道:“在看何書?”
“莊子。”陳嬌沒有起身行禮,而是微微側頭,揚起白皙的下頜,現出一段粉頸,“陛下怎麼這時候過來?”
“為何不能?”劉徹俯身,雙手撐在陳嬌兩側,“嬌姊不歡喜?”
“歡喜。”陳嬌順勢躺在榻上,放鬆愜意,明豔慵懶。見劉徹喉結滾動,不由得彎起紅唇,笑意盈滿美眸。被年少的天子一瞪,更是抑製不住,笑得花枝亂顫。
“嬌姊。”劉徹危險地眯起雙眼,見陳嬌不以為意,泄氣地躺倒,靠在陳嬌身上。
陳嬌笑夠了,單手撫過劉徹的發。
漢宮之內,除了竇太後和王太後,隻有她敢這麼做。
“陛下有煩心事?”陳嬌聲音輕柔,眼底的笑意卻漸漸隱去。
“確有。”劉徹沒有隱瞞。
在諸侯王這件事上,天子和竇氏、陳氏利益一致,沒什麼不能同陳嬌說。而且,要防備劉陵動手腳,宮外固然緊要,宮內也需謹慎。
思來想去,沒人比身為皇後的陳嬌更合適。事情委於陳嬌,竇太後應會感到高興,更會出麵提點。
至於王太後,想到和劉陵牽扯不清的田蚡,劉徹就不禁皺眉。
聽完劉徹的講述,陳嬌驚訝道:“陛下的意思是,這事我來辦?”
“如何?”劉徹沒抬頭,整個人移到榻上,讓自己靠得更加舒服。
“好。”陳嬌沒有借口推辭,爽快答應下來,推推劉徹肩膀,道,“陛下要答應我,今歲秋獵,我要去林苑。”
劉徹睜開雙眼,牽過陳嬌的右手,看著瑩潤如珠貝的指甲,笑道:“好。”
建元三年,一月中,劉陵派出的遊俠追上北行隊伍,以贈禮為借口,成功見到田蚡,當麵轉述劉陵之言。
“去歲……秋宴?”
田蚡本在得意之時,聽聞此言,猶如兜頭潑下一盆冷水。坐在馬車裡,隔絕呼嘯的冷風,仍覺寒意躥升,手腳冰涼。
話帶到,遊俠即告辭離開。
投入淮南王府,能在一眾遊俠中脫穎而出,兩人很有頭腦,也不缺眼色。
太仆公孫賀是天子近臣,南宮侯張生尚漁陽公主,素有傳聞,兩人皆不喜遊俠。尤其是後者,在自己的侯國內下達捕惡令,專門針對遊俠。
為性命著想,兩人迅速告辭,離開隊伍之後,立即快馬加鞭,星夜趕回長安。
對於遊俠的傳話,公孫賀和張生不感興趣。
劉徹啟用田蚡的目的,兩人多少能猜出幾分。隊伍中肯定有人專門盯著這位中大夫,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經過短暫休整,隊伍繼續啟程。
田蚡坐在馬車內,再無之前的張揚,更沒有繼續和公孫賀、張生套交情。
每當思及劉陵的威脅,他都會眼前發黑,恨不能時光倒轉。
去歲秋宴,他酒後失言,道:“上無太子,淮南王之尊,高皇帝親孫,好行仁義,天下莫不聽聞。宮車無子晏駕,非大王尚誰可立!”
這樣的話,捂嚴實且罷,一旦外泄,他必會打上淮南王的標簽,被宮內厭惡,再無晉身可能。
“為何不小心,為何!”越想越是懊惱,田蚡不斷捶著大腿、
無奈錯已鑄成,以劉陵的性格為人,既然給出好處,絕不會輕易放手。
田蚡本想拿錢不辦事,再狠撈幾筆,哪想到對方早有提防。自己如困獸囚鳥,除非劉陵立即身死,要不然,想切斷彼此的聯係,難度幾如登天。
田蚡意識到自己做下何等蠢事,翻來覆去地想,始終想不出解決之法。接下來的一段路,變得異常沉默,輕易不出馬車,同剛出發時判若兩人。
建元三年,二月
公孫賀一行抵達雁門,奉皇命查驗首級,錄入戰功。
此外,另有給趙嘉等人的旨意,許其在邊地補充兵員。
“步兵、屯騎、射聲、羽林各增千卒,並增令丞四人。”
旨意送達營內,趙嘉同魏悅幾人聚到一起商議,最終決定,在雲中、定襄、上郡和漁陽招兵。雁門郡剛經曆一場大戰,青壯本就不足,不好再挖牆角。
再者說,挖郅都的牆角,壓力實在非同一般。
就在長安來人查驗首級,四營忙著補充兵員時,兩支滿載糧食和冬衣的隊伍尋至大營,恰好在營門前遇到一起。
一支是由衛青蛾率領,從雲中郡趕來。
另一支來自沃陽縣,出糧者不是旁人,正是景帝年間北上,在沃陽屯田戍邊,被趙嘉認為有外交官潛質的前臨江王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