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農令這麼說?”趙嘉先是一陣驚訝,隨後想起這位大佬的職責,又覺得合情合理。
果然專業的事還要專業人才來辦。
可惜他和太農令不熟,話都沒說過幾句,不然的話,能少走許多彎路。
“然。”韓嫣席地而坐,摘下頭盔,大口灌下清水。
隨秋狩之期漸近,四營訓練不斷加碼。如今又有閩越之事,不需要上官吩咐,各營上下都憋了一股勁,絕不能被同袍落在身後。
“阿多,你是不是早有預料?”韓嫣放下水囊,轉頭看向趙嘉。片刻後,視線越過後者肩頭,看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沙陵步卒。
在草原上作戰,沙陵步卒有一定優勢,但也有所局限。換做南邊的密林,以羽林騎為例,從曹時往下,完全不是對手,隻有被-虐的份。
“沒有。”趙嘉一邊說話,一邊檢查弓弦。
“真沒有?”韓嫣明擺著不信。
“真沒有。”趙嘉抬起頭,牛角弓橫放在腿上,看向韓嫣,道,“我如何練兵,王孫看在眼裡,並無太多稀奇之處。不過,陛下要發兵征閩越,四營在列,的確要提前熟悉叢林作戰。”
“叢林作戰?”曹時和李當戶恰好走過,聽到趙嘉的話,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對。”趙嘉拿起一根樹枝,清理掉附近的草葉,在地麵勾畫。
“我出生在邊地,年少時曾遇戍邊南卒,聽其言,南方氣候迥異北方,如會稽郡,冬季濕冷,夏季炎熱,遇多雨時節,整月難見晴日。”
說到這裡,趙嘉已大致勾勒出會稽郡、豫章郡的範圍,向西則為長沙國。
由於尚未親自前往,僅是從看過的地圖上總結,大小不一定準確,細節也有許多忽略,但就方向和地理位置而言,並無太大出入。
“此為會稽,此地為豫章,此為長沙國。”
趙嘉用樹枝一一點過,口中道:“戍邊南卒出身會稽,距長沙國遠,百越之地位於更南,天候如何可想而知。”
“難怪。”曹時學著趙嘉的樣子席地而坐,單手撐著下巴,皺眉道,“早年隆慮侯南下,未過嶺南即被迫退兵,確是水土不服。”
“不隻於此。”趙嘉繼續道,“有古籍載,嶺南多蛇蟲鼠蟻,甚毒。中-毒-難愈,受傷亦難愈。”
不熟悉環境,再強悍的士兵也難發揮出戰鬥力。
縱然是當年統一嶺北,降服百越的秦軍,在進兵過程中,死於疾病和瘴氣-毒-蟲的也不在少數。
“需大量征召醫匠。”李當戶道。
“傷藥需得齊備,另要備妥驅蛇蟲藥。”韓嫣補充道。
“至於患病……”曹時說到一半突然卡住。對於這個問題,實在想不出太好的解決辦法。
當年隨著周灶出征的漢軍,如今多已作古。想要獲得第一手材料,繼而製定出對策,絕非那麼容易。
“長沙王現在長安,不缺南地士卒。況大軍出征,朝中多會留存記載。”魏悅不知何時走來,站在趙嘉身側,將一卷絲絹遞到他麵前。
看到絲絹,趙嘉登時精神一振。
接過來打開,上麵果然記錄著周灶大軍出征,沿途遭遇的多重險境,以及士兵患病的種種症狀。
“這是哪來的?”曹時看過內容,不由得心生好奇。即使史官有載,也難得如此詳細。
“家君同太史令有舊。”魏悅言簡意賅。
曹時頓了一下,這才想起,彆看魏尚常年坐鎮邊陲,論起人脈關係,作為三朝老臣,絕對是數一數二。
當朝太史令司馬談家學淵源,祖上可追溯至戰國。他的兒子司馬遷年少聰慧,據悉已能誦讀《尚書》和《左傳》。
如果是從司馬談處獲得的資料,再詳細都不為怪。
看過絲絹上的記錄,趙嘉心中有底,對接下來的訓練計劃,初步有了腹案。
朝廷調集大軍南征,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最基本的,要到秋狩之後。
趁這段時間,正好抓緊訓練,設法尋到醫匠,大量配置解毒、治傷和能驅趕蛇蟲的藥物。再批量製作衣物、鞋履和甲胄。
如果時間來得及,趙嘉打算每名軍伍佩一個急救包。皮甲沒法大麵積改動,絮衣和足衣倒是能想想辦法。
總之,配置藥物的事交給醫匠,訓練計劃下達四營,有魏悅四人主導,他集中精力為南下做充足準備。
物資之外,武器也要改進。
叢林作戰,一旦遭遇突襲,小巧便捷的手-弩-更能發揮作用。
就在趙嘉同魏悅等商量訓練計劃,準備投身後勤時,長沙王劉發,楚王劉道和膠東王劉寄接到旨意,奉召往未央宮覲見。
三人進到未央宮,劉徹沒有贅言,當麵祭出紅糖。
這一次,紅糖旁不是趙嘉的奏疏,而是一張百越地圖,以及由太農令製定,關於柘種植、紅糖稅收以及納百越之地種稻的條陳。
三人看過之後,都是心頭劇震,抬頭看向劉徹,不自覺喉嚨發乾。
劉徹點點地圖,又點點攤開的竹簡,道:“此議如何?”
劉道是聰明人,當下明白天子所指。劉發和劉寄同為景帝子,對劉徹更是了解。幾乎沒有多少猶豫,三人當場表態,願分出更多礦場利潤,並上交鑄幣權。
受利益驅使,劉發更爆發豪情,願出王國軍隊征百越,雪前長沙王失地之恥,拿下南越王趙佗和閩越王郢的首級敬獻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