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六章(1 / 2)

大帳中熱氣蒸騰, 酒香彌漫。

火苗躍升, 羔羊肉被烤得焦黃。油脂滴落火中,接連發出-炸-響。響聲過後,香氣隨之爆-開, 充斥帳內每個人的鼻腔。

彩衣奴赤著雙腳, 腰係綢帶,在獸皮上旋轉飛舞。

十多名匈奴貴種圍坐帳中,皮袍敞開, 仰頭灌下烈酒,用小刀片下羊肉, 蘸些鹽,送入口中大嚼。油脂溢出嘴角, 順著胡須滴落,皮袍上留下塊塊油漬。

一名匈奴萬長喝得半醉, 反手將刀紮在身前,拽過一名彩衣奴。

彩衣奴向前撲倒,口中發出驚呼。意識到拽自己的是誰,很快將聲音咽進喉嚨。強壓下心中恐懼,順從的趴在匈奴人懷裡,顫抖著雙手, 無視被攥青的手腕,小心托起皮囊, 斟滿骨製的酒器。

帳中一陣哄笑,眾人推杯換盞, 彩衣奴旋轉愈快,裙擺飛揚,似花朵綻放。

“好!”

白羊王和樓煩王並排坐在首位,懷中各擁著一名女奴,另有數人伺候在旁。

每歲入冬,兩人都會離開遊牧的草場,率部落到陰山南麓躲避暴風雪。待到春暖花開,才會離開避雪的山穀,繼續逐水草遷徙。

今歲不同往年,因草原連發瘟疫,牛羊大批病死,南下劫掠的路也行不通,匈奴王庭的日子很不好過。

從彆部刮不出太多油水,軍臣單於不斷給西域番邦施壓,逼迫他們獻上更多穀物和牛羊。借漢朝開邊貿的時機補充一批糧食,暗中再派出騎兵,劫殺行走草原的商隊,

不提西域和邊貿,截殺商隊純粹是竭澤而漁。做得次數多了,商隊開始學得聰明,遊騎外出“打獵”,收獲再不比從前,時常會空手而歸。

蘢城的糧食缺口委實太大,軍臣單於心一橫,終於遣人來陰山,向白羊王和樓煩王施壓。

自秋時起,王庭幾度派遣使者,帶走的牛羊超過三十萬頭,穀物和鹽糖兩百餘車,近乎是往年的三倍。

從軍臣單於的態度來看,事情未必就此了結。

隔些日子,恐怕蘢城又會來人,要求他們送出更多牲畜,緩解本部糧荒。

想起送走的牛羊,白羊王不由得一陣肉疼。仰頭飲儘烈酒,丟掉酒器,握拳捶在腿上,怒氣隨著醉意一同上湧。

樓煩王猜出他的心思,同樣感到心煩,推開懷中女奴,揮手遣退彩衣奴。目光掃視帳下,眾人察覺氣氛不對,陸續停止說笑,放下酒器,抬頭看向兩人。

“先前送出十萬牛羊,算一算時間,隊伍也該回來。”樓煩王說道,“比起以往,今年送出的牲口將近三倍。繼續這樣下去,部落都會被掏空。”

眾人紛紛點頭,神情中都帶著不滿。

白羊王和樓煩王擁有最豐美的草場,跟隨他們的部落,牛羊馬匹加起來達到數百萬之多。但這不代表他們的財富取之不竭,用之不儘。

王庭一口氣要去三十萬牛羊,看樣子還不打算停手。

若是悶不吭聲,任由對方搜刮,手中的財富必然要打個折扣。哪怕不會餓肚子,但習慣之前的生活,沒人樂意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實在不行,乾脆拔營遷徙。”一名白羊王麾下的萬長提議道。

能躲避風雪的地方不隻一處,大不了再次遷徙。頂風冒雪的確艱難,也要承受相當風險,總好過被一遍又一遍搜刮,眼睜睜看著財富縮水,穀物和牲口有去無回。

更重要的是,必須讓王庭知曉,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

他們同屬匈奴本部,先祖追隨冒頓和老上單於四方征戰,不是彆部奴隸和蠻騎野人能比!真把他們逼急了,結果絕不是王庭樂於看到。

“等去蘢城的人回來再說。”樓煩王開口,壓住眾人聲音,“無論如何,蘢城應該不會把事情做絕。”

眾人雖有不滿,見白羊王沒出聲,倒也不好出言反對。

商量得差不多,眾人起身退出大帳。遇帳外冷風吹過,酒意消去大半,因王庭而起的怒火卻未熄滅,反而越燒越旺。

“若非大單於和四角無能,敗在漢人手裡,葬送十萬強兵,豈會有今天的麻煩!”一名萬長怒道。

“伊稚斜妄稱草原第一勇士!”

“漢人何時變得如此厲害?”

“不奇怪,冒頓大單於之前,秦人曾進入草原,那時候,沒有一支部落是他們的對手。”

匈奴人沒有史官,部落曆史全靠祭師口述傳承。

秦始皇一統六國,覺得胡人分外礙眼,秦將蒙恬奉命掃北,殺得草原血流成河。

各部首領不甘引頸受戮,一度歃血定下盟約,合兵對抗秦軍。

此舉無異將脖子伸到刀下,為秦軍省去四處找人的麻煩。

其結果就是,組織起來的十幾萬大軍,被秦軍砍瓜切菜,殺得片甲不留。秦將甩掉刀上的殘血,下令士卒,將砍掉的胡騎頭顱堆起來,在草原築起一座座京觀。

發展到後來,凡秦軍過處,大地和河流都會被血染紅。遠遠望見秦軍的旗幟,聽到秦軍的號角,胡人都會頭皮發麻,恨不能肋生雙翼,遠遠逃開才好。

如果不是秦二世太過作死,秦三世根本無法力挽狂瀾,導致中原烽煙四起,各地舉旗,難保當時的草原部落為了保命,不會提前西進,早幾十年進入歐洲。

待到中原初定,恰遇匈奴崛起,出現冒頓這般雄才大略的君主。白登之圍後,漢朝不得不韜光養晦,積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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