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和扯開話題,笑問:“你知道沐學兄搬哪兒去了嗎?”
不過幾日沒見,按理說該非常適應,柯鴻雪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卻還是莫名怔了一瞬,筆尖略有停滯,在空中頓了片刻,才接著寫了下去,自然問道:“哪裡?”
“掌院那裡!”李文和神色帶著幾分興奮和惋惜:“隻不過府中本就有人猜測沐學兄關係不一般,如今這樣一來,怕是閒言碎語又會增多,對他可不是好事。”
柯鴻雪蹙了蹙眉,道:“既是閒言碎語,又何必搭理?再過兩月小考,自然就好了。”
李文和微訝,發現自己真是看不懂這人對沐景序到底是什麼態度了。
他插科打諢又隨意聊了幾句,柯鴻雪一篇策論寫到尾章,取出私印蓋了上去。
李文和歆羨地看著那塊印章,嘖嘖稱奇:“羊脂白玉做的私印,不愧是柯家寒英。”
柯鴻雪輕笑了一聲,無可無不可地說:“改日送你一塊。”
李文和自然笑嘻嘻地應下,轉頭卻看見柯鴻雪收好了策論,裝在盒子裡遞給他。
李文和:“?”
柯鴻雪:“勞煩李兄跑一趟,幫我送給掌院先生。”
李文和一句“你怎麼不去”差點脫口而出,轉瞬福至心靈,想起剛才告訴他的消息。
李文和:“……”
是真看不懂一點。
把人趕出了院子,又言語多加維護;不想見到人家,轉手送給他一塊羊脂玉做跑腿的酬勞。
離譜死了,李文和想。
但又不能不去,畢竟羊脂白玉雖不難尋,可價格也不是他一個普通商戶之子能隨便買到的。
掌院先生院子前麵有一片梅林,開鮮紅的花,如今未到季節,否則日日有學子來此折枝賞花。
夏日熱起來就有一個好處,到處都安安靜靜的,大家都不太願意出門。
李文和敲門踏進院中,帶著點尋常學生見先生的恭敬和拘束,打眼一望卻沒見著先生。
院中栽了香樟,枝葉正濃密,夏蟬在其中鳴叫。
樹下石台後坐了一人,身姿挺拔,儀態大方,正低著頭研究台上一本古籍。
李文和走近一看,一個字也不認識,頗覺自己像個文盲。
那人抬起頭來,見到他時微眨了下眼睛,似乎在思索這人是誰,可很快又勾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主動開了口:“文和兄。”
李文和:“!”
這簡直是稀奇事!
沐景序剛入學府的那段時間,不知多少人去他院子前排著隻為見他一麵,見過他笑的人寥寥無幾,更彆提這樣含笑溫煦地喚人名字!
是名字,不是姓!
是文和兄,不是李兄!
李文和一時間興奮得無以複加,一種無與倫比的榮幸感瞬間衝上了腦袋,衝得他甚至有點飄飄欲仙。
沐景序視線轉到他手上木盒,溫聲問:“是送給先生的嗎?”
李文和點頭:“是柯寒英寫的策論,讓我來送給掌院先生。”
“這樣。”沐景序點點頭,攤開手掌輕輕笑著:“先生今日晨間便下了山,恐要到晚間才會回來,文和兄若是信得過沐某,在下替你轉交好了。”
清冷的人綻開笑顏總格外惑人心弦,李文和還是第一次發現沐景序有一雙漂亮過了頭的桃花眼眸,淺淺一笑就仿似百花盛開。
而待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木盒已經交到了沐景序手上。
沐景序隨手將其放在一旁,以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溫潤表情看著李文和。
不過須臾,李文和自己紅了耳朵,稍顯羞澀地說:“那就有勞學兄,我便不叨擾了。”
沐景序點頭:“不必客氣。”
李文和腳步飄飄然走出院子,踏出月門的時候沒忍住,偷偷回頭望了一眼。
隻見樹下那人依舊不動如山,如蘭如鬆,怎麼看都是一副君子模樣。
可李文和莫名就是有一種自己方才好像被山中精怪蠱惑了一般的錯覺。
山路上跑過一隻灰兔,李文和搖了搖頭,暗道果然是錯覺。
隨即又實在沒忍住,嘿嘿笑了出聲。
文和兄!
嘿!文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