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才找到了方教習,後者正準備到講堂授課,有點不耐煩地道:“所來何事?”
方問之自己出身貧寒,對於郭文才這種花高價進學的學員本來就不喜,更何況這倆個家夥平日吊兒琅鐺,得過且過,每次考試都是墊底的貨色,自然更加不喜。
郭文才把折扇插到腰後,一本正經地道:“方教習,學生剛才進門時偶遇一同鄉,此人拿著推薦信前來找方教習,所以學生特來通傳一聲。”
方教習聞言神色微鬆道:“現人在何處?”
“就在門外候著,不過……”郭文才說到一半便打住了,一副欲言猶止的模樣,不過這貨臉圓如包子,皺起眉時像便秘似的。
方教習冷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吞吞吐吐作甚?”
“方教習教訓得是,那學生便直說了,我那同鄉叫徐晉,近日竟不顧本族族人反對,執意把祖田給賣了,就為了到縣城居住上學!”
方教習臉色不由一沉:“如此好逸惡勞,沒有長幼尊卑,不忠不孝之人也配進我信江書院!”
“方教習所言極是,本來作為同鄉,學生是不應該背後說他不是,但又怕此人影響了書院和方教習的聲譽,所以便……”
方教習衣袖一拂,夾著教案便大步向書院大門行去。
郭文才和郭金桂得意地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勝利的陰笑。
再說徐晉在書院外等了近兩盞茶的功夫,便見一名穿著直裰的精瘦老者大步行了出來,此人板著老臉,腋下夾著書本,跟古板的郭夫子有得一拚。
“你就是徐晉?”方教習走到近前站定,冷冷地打量了一遍徐晉。
徐晉自然感覺到對方的不友好,因為這老頭不喜都寫在臉上了,不過他還是禮貌地一揖道:“在下正是徐晉,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方教習硬梆梆地道:“老夫方興生!”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從懷中取出郭夫子的推薦信,雙手遞上去:“原來是方教習,這是郭夫子給學生的推薦信!”
方教習並沒有接推薦信,衣袖一拂道:“不必了,你且回去吧,本書院不會接收你這種學生!”說完轉身大步返回書院內。
徐晉頓時石化掉,這老頭吃了火藥嗎?自己好像並沒做得不妥的地方吧?不接收我這種學生又是什麼意思?
這下該怎麼辦?
徐晉實在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對方竟然連推薦信都不看就直接拒絕了自己。
徐晉在書院門外來回踱著步,但實在琢磨不出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額頭上不禁滲出一層細汗。沒有推薦信便進不了信江書院,自然就沒辦法參加明年的縣試了,而偏偏自己賣掉了田產,還與族長有賭約在身,已經沒有退路。
徐晉來回踱了片刻,忽然停下腳步,抬腿便向書院內走去,機會從來都是靠自己爭取的,他從不輕言放棄。
“徐兄!”
徐晉剛邁進門樓便聽到有人喊,不由站定轉身望去。
“嗬嗬,果真是徐兄,我就說背影看著像,果不其然!”
此時正有三人拾級而上,其中兩人赫然正是費懋賢和費懋中,兩人見到徐晉都一臉欣喜之色。
徐晉亦是大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信江書院的牌匾都是費宏寫的,可見費宏與信江書院頗有些淵緣,或許可以通過費家兄弟的門路進學。
“原來是民獻和民受,你們怎麼也來信江書院?”徐晉微笑拱手為禮,目光迅速地打量了一遍第三人。
費懋中笑道:“哈哈,徐兄沒想到吧,以後我們就是同窗了,我和大哥就猜你今天早上會來報到,還真遇上了!”
徐晉故作黯然地道:“民受兄,咱們怕是做不成同窗了!”
費懋賢兄弟對視一眼,急問:“為何?”
徐晉苦笑道:“在下也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方教習,剛才他連夫子的薦信都沒接就拒絕了在下!”
“怎麼會如此,莫不成有什麼誤會?”費懋賢失聲道。
與費家兄弟同來的第三人忽然問道:“可是方問之方教習?”
徐晉點了點頭道:“正是方教習,敢問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費懋賢連忙介紹道:“趙允叔叔乃正德六年進士,現在信江書院任教習。”
徐晉不禁有點意外,一般在地方書院任教的講郎要麼是秀才,要麼就是舉人,極少會有進士級彆的,因為考中進士便有資格做官了,外放到地方至少都是七品縣令或縣丞,誰願意到學院裡當個沒實權的教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