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嘉靖低頭悄聲地吟誦著,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已經淚流滿麵,自言自語般道:“徐卿,你說過站在樓上看大街,隻能看到地上的垃圾,站在高山上往下看,看到的卻是壯闊的河山。站得高看得遠,朕現在看得很遠,七大洲四大洋,可是誰來陪朕征服這片廣闊的世界,你失信了,彆說七大州四大洋,就連河套都還沒幫朕拿回來,你言而無信啊!”
殿中的宮人皆凜然不敢作聲,這個時候沒人敢去觸皇帝的黴頭,因為這跟找死沒什麼區彆。
然而偏偏這個時候,殿外傳來了不和諧的腳步聲,嘉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目往殿外望出去。
隻見兩名宮衛破開雨幕急步邁進了養心殿,遠遠便跪倒在地大聲道:“啟稟皇上,這是宮外傳進來的八百裡加急,請皇上禦閱。”
宮人心頭一凜,又不出了什麼妖蛾子了,連忙迎上前去,從侍衛手中取過公文雙手逞給禦座上的嘉靖。
嘉靖接過急報打開一看,不由眼簾直跳,忽然用力把這份急報扔到地上,又狠狠地踩上幾腳,像一頭困獸般仰天咆哮:“朕到底做錯了什麼,朕到底做錯了什麼!!!”
殿內所有人都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噤若寒蟬!
嘉靖站了起來,像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蹌蹌地往殿後行去……
大雨還在繼續,今晚無眠的人不少,慈寧宮中某處房間還亮著燈。
“咳咳!”數聲微弱的輕咳透過窗戶傳出,搖曳的宮燈在窗戶紙上投影出一具窈窕的身形。
房間內,永福公主隻穿著一件白色的右衽睡衫坐在書案後,櫻唇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同樣蒼白的俏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她右手纖長的手指正緊緊地抓住一支筆,在宣紙上緩慢地寫著字,左手不時捂住小嘴輕咳幾聲。
良久,永福公主才擱下筆,在身後等候的一名宮女連忙上前替她披上一件薄衾,勸道:“公主殿下,眼下已經入秋了,時辰也不早,夜深寒重的,還是趕緊就寢吧,仔細又病倒了。”
永福公主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看著紙上那兩行字出神: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宮女暗歎了口氣,作為常伴在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婢,如何不清楚公主的心思,輕聲勸道:“公主殿下,徐大人隻是墜海失蹤而已,說不定哪天就回來了呢,奴婢雖然不會看相算命,但亦覺徐大人是個福緣深厚之人。這些年徐大人南征北戰,甚至在前線親冒矢石,均毫發無損,命硬著呢,怎麼可能英年早逝。公主不必太過傷懷,倘若哪天徐大人平安回京,豈不是白傷心了。”
永福公主輕咳了兩聲,俏臉上泛起兩朵嬌豔的紅暈,揮了揮手嗔道:“就你話多,燒掉吧!”
看著宮女把宣紙燒掉,永福公主才上了床,輾轉反側,直到大雨停歇,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散入泠然的秋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