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宏顯然也瞧出徐晉是故意逗自己開心,眼中露出一絲暖意,用責備的語氣嚴肅地道:“今日白天發生的事為師均已知曉,子謙以後切勿再以身犯險,須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弟子謹記恩師教誨!”徐晉連忙俯首受教。
費宏不禁搖頭苦笑,因為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弟子了,雖然老成穩重,但遇事卻偏偏喜歡兵行險著,當年守鉛山縣時如此,去年火燒通州也是如此,後來鎮守京城也是如此,所以彆看這小子嘴上答應得痛快,真到了臨機決斷時,該冒的險他還是會冒。
正所謂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運氣再好也有用完的時候,費宏擔心的就是這個,所以今晚特意提醒徐晉一下,不管管不管用,預防針還是要打的,他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徐晉暗汗,提起紅泥小火爐上溫著的黃酒,給費宏斟了一杯,然後也給自己滿上,轉移話題道:“這段日子費師受委屈了。”
費宏確實是受委屈了,本來內閣首輔做得好好的,卻因為一場泰山地震而給皇帝背鍋,不到六十歲便退休養老了。
費宏擺了擺手,淡然道:“其實為師早就有隱退的打算了,這次隻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子謙你道是為何?”
徐晉微愕了一下,不過仔細一琢磨便明白了費宏的用意,不由暗暗感歎,費師或許在治政方麵沒有過人之處,但卻深諳為官之道啊。
正所謂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物極必反乃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所以當一個人紅到烈火烹油時,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徐晉目前的情況便是烈火烹油,年紀輕輕便獲封國公,位高權重,在官場和民間的聲望均如日中天,再加上恩師費宏又是內閣首輔,老丈人費采、大舅子費懋賢、費懋中均在朝為官,再家上謝家三位舅子都在軍中任職,更要命的是,目前軍中能打的將領幾乎都出自徐晉門下,徐晉自己更是手握神機營這支精銳。
試想一下,這是一股多麼可怕的龐大的勢力,彆說百官忌憚了,估計就連皇帝都會感受到威脅,幸好嘉靖對徐晉極度信任,若是換了一個皇帝,估計徐晉也差不多快要人頭落地了。
但是,人是最善變的動物,天知道嘉靖會不會一直如此信任徐晉,若有朝一日失了聖眷,那徐晉立馬就要玩完了。
所以說,費宏主動辭去內閣首輔一職是十分明智的舉動,須知費、徐、謝這三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旦徐晉出事,那三家必然是連根拔起的結局。
費宏確實有沒卓越的政治才能,但他深諳為官之道,懂得取舍,最難得的是他不戀棧權力,拿得起放得下,內閣首輔說不乾就能不乾,把機會讓給年輕人,在這一點上,他要比楊廷和強。
徐晉想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時,不由後背汗涔涔的,向費宏投去感激的眼神。費師今年還沒滿六十歲,身居內閣首輔之職,本來正是大施拳腳,一展抱負的時候,為了自己竟然毫不猶豫地辭去了首輔之職。
徐晉站起來,對著費宏深深地施了一禮,後者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因為他相信自己這個門生會乾得比自己好,將把大明推上更加繁榮強盛的道路。
“據說前些天已經有言官上書,請求皇上收回你的國公爵位和太保官銜了,子謙明日上朝有何打算?”費宏若有深意地問。
徐晉微笑道:“本朝太祖曾立下祖訓,非軍功不能封爵,門生所立的軍功雖不敢與中山王徐達相比,但封個國公應該是夠格的。”
費宏愕了一下,不過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徐晉的用意,讚許的點了點頭道:“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