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色燈山滿帝都,香車寶蓋隘通衢。
身閒不睹中興盛,羞逐鄉人賽紫姑。
一轉眼便至嘉靖六年的正月十五,上元節乃大明最隆重的節日,沒有之一。從早到晚,京城的大街上都是人山人海車水馬龍,火樹銀花徹夜不息,直到後半夜,街上的人流才開始稍稍消退,意興闌珊的人們提著各式花燈滿載而歸,歡聲笑語隱入各處街巷胡同之中。
將近黎明時分,小時坊徐府後院,清冷皎潔的月色撒落在屋頂上,如同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輕霜。院子中的幾株老梅樹上掛滿了花燈,鯉魚燈、小馬燈、蟾蜍燈、蓮花燈、青蛇燈、寶塔燈等不下三十盞,而這些花燈正是徐晉今晚帶著妻子兒女們逛燈市的輝煌“戰績”。
房間內,薛冰馨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竟是一身黑色的短打裝扮,兩側香肩如同刀削,細腰若束,身形矯健而不失柔美,她輕輕地給火兒蓋嚴了被子,然後在床頭默默地駐足了片刻,那雙淡藍色的美眸中分明夾雜著濃濃的不舍。火兒睡得很沉,嘴角似乎還帶著笑意,今晚幾個小家夥都玩瘋了,直到淩晨四點多才回房睡覺。
薛冰馨凝視了兒子片刻,又俯身在他的小臉蛋上輕吻了一下,這才狠起心來披上鬥篷,拿了腰刀決然行出了房間。她要離開了,回到那霜刀雪劍的塞外廝殺,為自己和兒子的命運而去廝殺,她一直是個堅強的母親,也是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人。
其實過完除夕,薛冰馨便打算離開了,但最後卻耐不住徐晉的軟磨硬泡挽留,再加上實在舍不得火兒,於是便決定再住幾天,結果一住就住到了上元節,而今日她必須得離開了,因為再拖下去,她就真的舍不得離開了。這半個月以來,薛冰馨過得很開心,但舒適安逸的環境最能消磨人的鬥誌,而目前的她沒資格繼續安逸下去,命運讓她不得不拿起戰刀去戰鬥。
薛冰馨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房間,關上門,一轉身便見徐晉正站在院子的寒風中等候著,一邊搓手一邊輕輕地跺著腳。薛冰馨見狀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柔情,修長的**邁動快步行了過去,徐晉立即迎上前幾步,壓低聲問道:“馨兒,火兒可睡著了?”
徐晉顯然在院中等待了很長時間了,雖然穿得厚,不過鼻子還是凍得紅通通的,薛冰馨見狀莫名有些心疼,還有一點點甜蜜,低聲嗔道:“火兒已經睡著了,早讓你不要等的,要是感了風寒,看你還怎麼領兵出征。”
冰妞兒說著溫柔地替徐晉整了整衣領,徐晉順勢摟住前者的纖腰往懷裡擁了擁,輕笑道:“馨兒又不是不知道,為夫神勇得很呢,可不是弱不禁風的書生,那就這麼容易感了風寒。”
薛冰馨聽到“神勇”這兩個字,俏臉不由微紅,暗啐了一口,這半個月來,神勇的某個家夥可沒少瞅準機會往自己的床上爬。
兩人在寒冷的晨風中相擁了近半炷香的時間,當被冰冷的刀把觸到時,薛冰馨才猛然驚醒,輕輕掙開徐晉的懷抱,低聲道:“天快亮了,人家要出發啦!”
徐晉抬頭看了一眼斜掛在西天的那一輪皎月,牽起薛冰馨的柔荑便往前院的方向行去,一邊柔聲地叮囑道:“馨兒此番回去便按照咱們的定計行事,千萬彆魯莽,立功都是其次的,最緊要是保證自身的安全,若情況緊急可暫時撤回關內,待與我大軍彙合再行事。”
此刻男人的手是冰涼的,薛冰馨的心卻是暖哄哄的,不過嘴上卻禁不住嗔道:“人家知道啦,都說了多少遍了,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要羅嗦。”
徐晉笑了笑道:“得,現在反倒嫌為夫羅嗦了,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誠不欺我,不過馨兒就算是嫌為夫羅嗦,為夫還是要再提醒馨兒一句,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隻要遛得足夠快,此計便無人可破,我那匹烏雲蓋雪十分神駿,待會你騎上它出塞,以後逃的時候保準沒人能追得上你。”
薛冰馨既好氣又好笑,啐道:“大過年的,你這家夥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什麼逃呀跑的,真個被你氣死了,人家哪有如此不堪,少瞧不起人了。”
徐晉忽然站定,雙手按住冰妞兒刀削般的香肩,認真地盯著她,後者有點心虛,紅著俏臉吃吃地道:“壞家夥,你……想乾嘛?”
徐晉表情嚴肅地道:“馨兒,為夫是認真的,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回來,這是命令,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