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韃靼遊騎見到徐晉等人調頭離開,倒也不敢追殺過來,因為這處山坡距離明軍的大營很近,他們這百來人要是追殺上來,很容易變成送人頭。
這時日頭已經偏西了,但見灤河中波光粼粼,金光閃閃,仔細一看,竟然有成群結隊的遊魚浮出水麵遊動,密匝匝的萬頭湧動,魚鱗反射著陽光,像無數金子在流淌一般,異常壯觀。
“哇,這河裡竟然有這麼多魚,要是有魚網就好了,今晚弟兄們可以加菜了。”趙大頭舔著嘴唇讒道。
黃錦卻是高興地道:“波光粼粼萬點金,萬魚上浮來賀,這可是大大的吉兆呀,明日必然能打一個漂亮的大勝仗。”
“嗬嗬,說的也是,還是黃公公有見識。”趙大頭嗬嗬笑道,一眾親兵也是麵露喜色,這也難怪,古人相信鬼神,看著眼前如此壯觀罕見的景象,自然都以為是一種預兆。
徐晉卻是皺起一劍眉,萬物皆有其理,他可不信什麼吉兆凶兆的,魚群上浮不礙乎是三種原因,一是覓食,二是趨溫,三是趨氧。
覓食就不用多解釋了,所謂趨溫,即是當水下的溫度太低時,魚會上浮到較溫暖的水麵活動,一般發生在春秋兩季的上午,而趨氧則是因為溶解在水中氧氣減少,所以魚要上浮呼吸,這一般發生在下雨之前。
眼下正是三月之下旬,午後的溫度還是挺暖和的,曬了大半天的水已經很暖和了,估計魚群不太可能是趨溫,至於覓食,也沒看到水麵有食物啊……
徐晉正琢磨著,謝擎忽然道:“估計是要下雨了。”
“咦,何以見得?”黃錦好奇地問。
謝擎道:“某家在鄱陽湖中打了一輩子魚,出現這種情況,下雨的可能很大,若是加上螞蟻成群結隊往高處爬,一天之內,一場大雨肯定跑不了。”
黃錦驚道:“那可大大的不妙啊,要是下起雨來,咱們的火器可就要糟糕啦!”
趙大頭抬頭看了看萬裡無雲的湛藍天空,撓了撓大頭嘀咕道:“這天要是能下得出雨來就見鬼了,不可能吧!”
徐晉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龍崗山,淡道:“回營吧,其實下雨,未必是件壞事!”
下雨不是壞事,難道是好事?一旦下起雨來,燧發槍即使有防雨裝置,威力也會大打折扣,如果雨勢太大,防雨裝置失效,那燧發槍就變成沒用的燒火棍了,佛郎機炮就更加不消說,即使是下一場小雨,也會打濕子銃的引線,徹底啞火。
眾人一肚子疑惑地跟著徐晉回到了營地,幸好,直到太陽下山,也沒有下雨的跡象,天空中甚至出現了月亮和星星。
夜漸深了,晚風輕拂,草原上蟲聲唧唧,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野狼的嗥叫聲。
明軍的大營中燈火通明,輪值的巡哨門一遍又一遍地趁視著,神機營的一座營帳中,首席神槍手郭金雕正在擦拭著燧發槍的藥池。
老郭的表情十分專注,清理得也十分仔細,他用藥匙把藥池刮了一遍又一遍,把裡麵的藥渣刮得乾乾淨淨的,然後還用藥匙把布帛捅進藥池使勁攪。
粗燥的黑火藥極容易結渣,一般放個十來槍,藥池便會被藥渣塞滿,如果不清理乾淨,會大大降低燧發槍的發火率,另外,燧發槍的燧石也要經常打磨,要不同樣會影響發火率。
“嘿,郭老大又在給媳婦洗澡啊,捅得這麼起勁,小心弄壞了。”一名換班的神機營弟兄掀帳走了進來,見到郭金雕在保養燧發槍,立即便猥瑣地打趣道。
“滾蛋!”郭金雕瞪了這貨一眼,繼續清潔槍管。
那名弟兄嘿嘿一笑,在旁邊躺下準備休息,忽然又側過來對郭金雕道:“郭老大,有時我在想啊,咱們這燧發槍前裝彈太麻煩了,要是能換成跟佛郎機炮那般,用後裝彈,出槍的速度必然更快。”
郭金雕淡道:“那是後裝彈滑膛槍,芝兒小姐已經在試造了,據說增加了膛線什麼的,射擊距離能增加三倍,達到六百步,甚至更遠!”
“真的假的?什麼時候能造出來?”帳內躺著的幾名弟兄都彈坐起來震驚地道。
郭金雕翻了個白眼道:“老子又不是芝兒小姐,哪知道幾時能造出來。”
“嘿嘿,話說芝兒小姐真是一個寶貝啊,她一個人就能抵得上咱們神機營了,不,是十個神機營。”一名弟兄感歎道。
郭金雕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彆的不是說,光就是芝兒小姐造出來的水雷和手雷便幫了大忙。
卡嚓……
郭金雕拉起了燧發槍的擊錘,然後從彈匣裡取出一粒紙彈,沒錯,就是紙彈,這是一粒定量紙彈,表麵是用一層防水紙製成的紙筒,裡麵定裝了火藥和鉛彈,使用的時候隻要咬穿紙彈的底部,往藥池中倒進少量火藥,然後把紙彈整粒塞進槍管之中就能激發了。
這種定量紙彈自然又是賀芝兒發明的,能大大提高裝彈的速度,還能防潮防水,配合燧發槍的防雨罩,即使在雨天也能使用,當然,前提是雨勢不大!
郭金雕熟練地把紙彈填裝好,蓋上藥池的蓋子,又套上了防雨罩。
明軍燧發槍的防雨罩主要是用來罩住藥池的燧石部位的,隻要藥池不被雨水打濕,便能順利擊發,當然,如果雨勢太大,雨水從槍管流進來,那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