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九月下旬,江西南昌,匆匆便是兩年,這座曆經寧王之亂的城市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繁華,時間似乎已將戰亂所造成的創傷撫平,至少表麵上如此。
今年的江西省並無大災,而九月正是豐收的季節,瓜果飄香,鄱陽湖附近水土肥沃,金燦燦的稻田連綿成片,一眼望不到頭,農人們正在田裡忙碌著收割。
南昌城西北邊十裡許贛江邊上,南昌後衛的士兵們也正在田裡收割水稻,明朝地方衛所的種地兵就是如此,閒時扛鋤耕種務農,戰時拿刀上陣殺敵。
地方衛所耕種的土地均屬於軍屯,擁有一定的稅收優惠,但也是要上稅的,不過軍戶們可免除差役。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自從寧王伏誅後,寧王府以及一眾犯官侵占的數十萬傾田地,都被發還給附近軍民耕種,所以南昌府周圍的軍民這兩年的日子都好過了許多,生活又有了盼頭,一門心思都放到經營自家的田地上。
當絕大部份人都有滋有味地享受著戰後這份安寧幸福時,也有不甘於現狀的人感到鬱悶無聊。譬如二舅子謝二劍,此時便懶洋洋地靠坐在樹蔭下,嘴裡叼著一根草跟老牛反芻似的,兩眼放空地看著田裡揮汗如雨的弟兄。
謝二劍現在是南昌後衛的一名副千戶,自然犯不著親自下田勞作,自從妹夫徐晉前年上京趕考後,謝二劍便到南昌後衛任職了,一眨眼就當了近兩年的種地兵,感覺都能悶出鳥來了,這種無聊的日子啥時才到頭?這不是他謝二劍想要的生活!
“老二!老二!”
這時一名戴著笠帽的大漢正順著田梗大步往這邊走來,老遠便吆喝了兩聲,正是千戶王林兒,亦即是徐晉以前的親兵隊長。
“老王,麻煩叫我小謝!”謝二劍沒好氣地道,想到老二的另一種含義他便嗝應得很。
王林兒咧嘴笑道:“屁的小謝,都特麼的二十了,還裝什麼嫩,你小子幾時娶個婆娘搞出個娃兒來,老子再喚他小謝吧。我說你小子咋回事啊?憑你們家的條件說一門親事還不容易,不會是你小子眼光太高瞧不上吧?
老二啊,聽哥一句勸,做人不要太過好高騖遠了,像咱們這種粗人,想娶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不太現實,找個模樣過得去的小家碧玉就行了,聽說林千戶家的二丫今年十八,模樣俊俏,要不哥給你們搭個線……”
謝二劍慢吞吞地豎起兩根中指塞住兩邊耳朵,王林兒見狀不禁苦笑,他也知道謝二劍雖然總是表現得懶洋洋的,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實際是個心氣高傲的家夥,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卻不怎麼熱心,家裡給他說了好幾門親事都被他以各種借口推掉了。
“得,當老子沒說,走吧,指揮使大人剛派人通知咱去一趟!”王林兒踢了踢謝二劍的靴底道。
謝二劍鬆開堵著耳朵的手指,愕然問:“韓老嗇找咱們乾嘛?”
南昌後衛的指揮使叫韓牆,四十許歲,為人市儈吝嗇,從來沒請過下屬吃酒,偏偏卻喜歡蹭下屬的飯局,所以大家暗地裡都叫他韓老嗇。
王林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啥事,走吧,去遲了那家夥又該找借口罰咱家請酒了。”
謝二劍聳了聳肩站起來,與王林兒一道往衛所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