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通州進京約莫四十裡地,若是縱馬急馳,不用一個時辰就能進城,不過押著囚車便不行了,得多花一倍的時間。
事實上過了中午,徐晉才率著隊伍從廣渠門進入外城,長長的囚車隊伍,還有押運著的數千箱財物,頓時便吸引大量百姓的圍觀,街道兩旁被圍得水泄不通。幸好五城兵馬司早有準備,派了大量的人手維持秩序,這才沒有鬨出大亂子來。
進了外城後,徐晉率著隊伍從左側的崇文門進內城,然後沿著長安街直奔六部所在,而太監黃錦則喜滋滋地押著上千隻箱子,直接從東安門入宮,箱子裡麵裝的都是從鎮守太監羅祥家中抄沒的財物,總價值估計有五六十萬兩之巨,當然,也有小部分是黃錦這次出京撈到的“私貨”。
本來徐晉若想撈好處,絕對要比羅祥豐厚,但是他最終一文錢都沒拿,倒不是徐晉品行高潔兩袖清風,實在這種事容易落人口實,成為言官攻擊的借口,現在或許沒事,以後說不定會被有心人翻出來算賬。所以說,打鐵還需自身硬,若自己渾身都是漏洞,被人捅了也是活該!
徐晉之所以不貪,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便是他根本不缺錢,車馬行和紅茶的生意每年都會有一筆相當豐厚的分紅,再加上小婉郡主的身份,每年也有一筆可觀的俸祿,足夠全府上下開支了。所以,錢還是來路正當的花心安,花得舒心,夠用就好!
徐晉先押著一眾犯官到了刑部交接,刑部尚書張子麟親自接待了他。犯官全部驗明證身後收押入刑部大牢,所有案卷也入檔交接完畢,徐晉便馬不停蹄地來到兵部交還旗牌信物,這等於交出了兵權。
最後,徐晉才來到了戶部所在,戶部尚書楊潭早就盼得脖子都長了,見到徐晉後立即故作熱情地邀他坐下,並命人上茶水,然後便吩咐小吏清點贓物,這些贓物都是要上繳入國庫的。
話說大明目前的財政十分緊張,尤其是前段時間數省反賊同時豎旗造反,朝廷四處用兵,花費非常巨大,楊潭這個管錢袋子的戶部尚書愁得頭發都要白了,所以聽聞徐晉帶了幾百萬兩銀子回京,立即就好像餓急了的貓兒嗅到了魚腥,一大早就坐在戶部大堂等著徐晉送貨上門,連午飯都還沒吃呢,倒是難為他了。
徐晉和楊潭坐在屋內喝茶閒聊,等候戶部的小吏清點贓物,足足一個時辰,戶部的人才把贓物清點完。一名戶部主事拿著賬目本走到楊潭旁邊耳語了幾句,後者麵色頓時變了,神色不善地望向徐晉,輕咳了一聲道:“徐子謙,這數目是不是有出入?”
徐晉蹙了蹙劍眉道:“尚書大人何出此言,所有贓物儘皆在此了。”
那名戶部主事拍了拍賬本道:“徐大人,贓物數量跟賬目上記載的有出入啊,足足少了價值五十萬兩,這也太誇張了吧!”
徐晉這才故作恍然道:“下官倒是忘了這個,這缺掉的部份已經被黃公公運回內庫了,尚書大人到時可以找內監對一下賬目。”
楊潭麵色一沉喝道:“徐子謙,你好生糊塗,犯官的贓物理應歸戶部上繳國庫,怎可以交給內官運回內庫!”
內庫即是皇帝的私人錢袋子,平時皇帝要賞賜大臣,又或者修繕皇宮之類,一般會都會自掏腰包,而國庫就是公用的,都用在國家民生建設和官員的俸祿發放上。
內庫由宮中太監管著,國庫則由戶部的文官管著,為了多撈一點錢銀充實自己的錢袋,明朝的太監集團和文官集團可沒少明爭暗鬥。所以在楊潭看來,徐晉也是文官的一員,理應站在文官一邊,現在竟然把部分贓銀交給太監運回內庫,所以十分惱火。
徐晉自然明白其中的關係,但是朱厚熜那小子老是哭窮,所以他才故意把部分的贓款交給了黃錦運回內庫,這時揣著明白裝糊塗道:“楊大人,黃公公運回宮中的贓物,均是從山東鎮守太監羅祥家中抄沒的,內官乃皇上的家奴,抄沒的錢財自然得歸內庫了,這樣子有問題嗎?”
楊潭被氣得一口氣上不來,良久才頓足道:“徐子謙,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沒經驗呀,雖然內官是皇上家奴沒錯,可是內官搜刮來的財物也是民脂民膏啊,理應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也得全部上繳國庫才是!”
徐晉故作慚愧地道:“這個……下官還真沒想到這一層,下官受教了!”
楊潭白眼一翻,雖然惱火,但還能咋樣,財物都已經進了皇宮,他莫不成還能派人跟皇帝搶錢?再加上徐晉認錯態度良好,他也不好繼續發作,最後隻能長歎一聲道:“唉,徐子謙,本官真真要被你氣死,下不為例!”
五十萬兩銀子啊,楊財神心都在滴血,憤憤地端起了茶杯,意思很明顯了,他在端茶送客,讓徐晉趕緊滾蛋,省得瞧著膈應人!
徐晉很識趣地行禮退出了戶部,這時已經是旁晚時份了,戚景通、王林兒等十幾名親兵正在外麵侯著,早已經饑腸轆轆。
天快黑了,所以小皇帝並沒召徐晉入宮謹見,而是派了一名小黃門傳口諭,命他第二天一早再上朝複旨。徐晉自然求之不得了,這時又累又餓,而且還記掛著小婉那妮子,當即便率著眾親兵離開六部。
“老爺,大寶給老爺叩頭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