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之初,仲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經冬的柳條才剛剛抽出嫩黃的新芽,京城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煙雨中,平添了幾分離愁彆緒。
靖安伯府,內宅的正房中,謝小婉正來回忙碌著替相公收拾行裝,月兒則在一旁幫忙打下手,兩女你來我往的,光是衣物就裝滿了兩隻大箱了。
初春初夏這對孿生俏婢在小床旁邊逗弄著小少爺徐康。這小家夥將近一歲了,雖然還不會走路,但是爬得卻是賊快,一不留神他便能翻過小床的圍欄溜到地上到處爬,名副其實的小猴兒。
估計是營養充足的緣故,徐康這小家夥一歲未滿,已經長出了四隻小門牙,此時正抓著一塊紅薯乾在那啃咬,流出的口水把圍兜都沾濕了。
初春性情溫和穩重,耐心地盯著小少爺啃咬紅薯乾,隻要後者稍微把紅薯乾往小嘴裡麵塞,她立即便伸手製止,免得少爺噎著。這年紀的嬰孩還不能吞咽硬的食物,啃咬紅薯乾隻是為了讓他磨礪牙齒。嗯,這是老爺特彆交待的,每天都得讓小少爺磨一磨牙,吃肉的家夥事從小就要打磨好。
相比於姐姐初春,初夏顯然沒有那樣的耐心,這丫頭無聊地坐在小床旁邊,不時往屋外張望,臉蛋紅撲撲的,眼角眉梢都洋溢帶著一種喜意。借用月兒的一句話:春天來了,這小蹄子思春呢!
徐府的年輕家丁不少,不過,能讓初夏這小蹄子思春的對象自然隻有老爺徐晉了,事實上這小蹄子從來沒有掩飾過要當姨娘的企圖,就差沒有當眾宣布而已。
初夏眼下之所以如此雀躍,那是因為她的機會來了,後天老爺將奉旨出京辦差,而她和姐姐初春奉了主母之命,將隨行服侍老爺。試問初夏這小蹄子能不欣喜雀躍嗎?
本來,隨行服侍老爺的應該是內府大總管月兒,然而月兒現在得協助夫人管理內宅,還得幫忙照顧小少爺,根本抽不開身,於是隨行服侍老爺的任務便落到初春初夏頭上了。
“夫人,天氣眼看就要轉熱了,厚衣不用帶那麼多吧?”初夏見到謝小婉和月兒還在往箱子中塞冬衣,不由提出了疑問。
月兒丟了一記白眼過來,訓斥道:“你懂啥,老爺這次到南直隸和浙江主持清丈土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去年隻是清丈京師附近的土地便前後花了三個多月,老爺這一去怕是要一年半裁才能回京,多帶點冬衣有備無患,省得到時天涼了再派人捎去。”
初夏吐了吐粉紅的舌頭,機靈地不再多言,免得又挨訓,月兒大總管不能隨行服侍老爺,估計心裡窩囊著氣兒呢。
果然,月兒又撅著嘴兒埋怨道:“皇上也真是的,總是派老爺出京辦差,去年也是,老爺到山東賑災半年才回京,這次去的地方更遠。難道皇上手下就沒有能辦事的官兒的嗎?”
謝小婉白了月兒一眼道:“官場上的事咱婦道人家能懂幾個,皇上既然派相公出京辦差,自然有他的理由的。得了,少說幾句,把相公那條大紅的汗巾子也帶上。”
月兒悶悶不樂地答應了一聲,轉身往衣櫃中找汗巾子。
謝小婉暗歎了口氣,相公又被派出京辦差,她心裡自然也極是舍不得的,更何況這份差事不僅得罪人,還耗時日久,指不定要花上一年,甚至更長時間。
一想到要跟相公長時間兩地分隔,謝小婉便心裡難受,還沒分彆就牽腸掛肚了。還好,相公隻是去主持清丈土地,不是帶兵帶仗,倒是不用擔心有危險,正是因為如此,謝小婉才決定讓初春初夏跟隨服侍,照顧相公的起居飲食。
房間內諸女正忙碌著,門簾掀起,穿著一身官服的徐晉行了進來。他剛下朝回家,頭發上像撒了一層白砂糖,外麵正下著蒙蒙春雨。
“老爺回府啦!”初夏一下子彈起來,初春也站起來福了一禮:“婢子見過老爺。”
徐晉含笑點了點頭,彎腰探身親了兒子一口,隻是小家夥卻不賣賬,小手一巴掌推在他老子的鼻子上,轉了個身,繼續不亦樂乎地磨礪四隻小門牙。
初春初夏都禁不住掩著嘴咯咯地笑起來,月兒不由嘀咕道:“夫人,這兩個小蹄子現在可得勁了。”
謝小婉有些好笑,行了過去替徐晉脫掉官服外裳,柔聲道:“相公回來了。初春初夏,吩咐廚房準備開飯吧!”
初春初夏答應了一聲便退出房間去,徐晉張開雙手配合著嬌妻更衣,一邊道:“你們這就收拾了,相公後天才出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