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交戰,先禮後兵,因為先禮,或許彼此還能化乾戈為玉帛,從而消彌一場戰爭,但若是兩國和談,那必須得先兵後禮,因為隻有在戰場上取得優勢,談判時才能占據主動。
俞大猷顯然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下令兩門佛郎機炮全速開動,三十秒內發射出八枚炮彈,全部落在礦坑的四周,而且為了達到震懾的效果,用的均是開花彈。
開花彈的破壞力不及實心彈,但爆炸的場麵卻是更加震撼,而且殺傷範圍更大,因為炮彈裡藏了大量的鐵片碎石,爆炸開來便是一片瀑雨梨花式的覆蓋打擊。
轟轟轟……
八枚開花彈在礦坑周圍接連爆炸,瞬時揚起八股塵頭,碎石鐵片向四麵八方爆射,打在山石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少部分守在工事外圍的礦徒被鐵片碎石掃中,當場便慘叫倒地。
頃刻間,整座礦坑均被彌漫開來的煙塵覆蓋住了,以陳大成為首的一眾村民見狀皆駭然相顧,艾瑪,官兵這兩門炮火力咋這麼猛?八枚炮彈要是落在礦坑裡,那得死傷多少人啊!
足足過了近五分鐘,山坡上的煙塵才散儘,剛才還躲防禦工事後麵耀武揚威的礦徒們都不見了蹤影,原來此刻全部都嚇得抱頭趴下了,包括呂十四、楊鬆、王如龍這三名頭目。
山坡下,俞大猷一揮手,率五十人往礦坑行上去,副手蘇青則率五十名火槍兵落後十米打掩護,其餘兩百軍卒留在山坡下壓陣。
“官兵們攻上來了!”一名負責望風的礦徒見狀緊張地大叫。
數千名守在礦坑內的礦徒頓時擾亂不安起來,跟村民對乾他們不怵,但是此時攻上來的可是官兵啊,乾死了等同謀反,必然會引來更多的官兵圍剿。
呂十四、楊鬆、王如龍三人探頭往下看,見到官兵真往礦坑上來了,不由對視一眼。
楊鬆本就是個悍匪,官府掛名通緝的要犯,自然不把殺官當回事,獰聲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咱們連縣令也扣了,怕個球,乾他們,等會他們走近就把滾石推下去,砸死丫的。”
礦頭王如龍卻是搖首道:“等等,剛才官兵並沒有把對準坑裡打炮,這時也沒有全軍衝上來,不太像是發動進攻,先看看再說。”
這時礦坑內有三千多人,其中兩千人均是跟王如龍混的,所以王如龍的說話很有分量,呂十四和楊鬆都得讓著三分。
這時,俞大猷和馮老六已經來到礦坑的防禦工事下方七八米的位置,揚聲道:“本人乃直浙總督徐大人麾下的遊擊將軍俞大猷,爾等誰主事,出來一個與本將說話。”
見到官兵不是要強攻,而是要談判,呂十四、楊鬆和王如龍三人都莫名鬆了口氣。
“呂老板,直浙總督是多大的官兒?”王如龍低聲問道,他就是一個窮挖礦的,這輩見過最大的官隻是知府,顯然並不清楚總督是什麼玩意。
呂十四原是個走南闖北的鹽商,見識自然要強多了,凜然道:“總督比浙江布政使,甚至巡撫都要大,上馬管軍,下馬管政,手握數省的軍政大權(注:明朝的直浙總督權力輻射南直隸、浙江、福建、江西)”
王如龍和楊鬆聞言倒吸一口冷氣,這事咋搞得連這麼大的官兒都驚動了?
呂十四此刻也是忐忑不安,這貨之所以鍥而不舍地跟本地村民死磕,剛開始確是貪念作祟,後來已經摻雜了鬥氣和複仇的成份,因為他第二次跑來盜礦時,被村民打死了九十多人,死者包括了他的幾名直係和旁係的親屬。
然而此時聽聞竟然驚動了直浙總督,呂十四也禁不住有些後悔了,直浙總督是什麼人物?手握數省兵馬,要滅掉自己這幾千人簡直容易過吃豆腐。
“誰是礦頭王如龍,是好漢的便出來與本將麵對麵說話,彆他媽的躲著當縮頭烏龜!”俞大猷等了一會沒有回應,於是便直接大聲點名了。
王如龍愕了一下,此人之以能得到其他礦工的擁護,除了講義氣之外,為人還相當勇猛,此時官兵直接侮辱性地點名,他自然不能在弟兄麵前露怯,於是倏地站起來,躍上身邊一塊大石怒聲道:“老子就是王如龍,你他媽的有屁就放。”
“王大哥好樣的!”一眾礦徒立即給老大喝彩。
王如龍約莫三十出頭,身形中等,不過十分壯實,皮膚黑得發亮,正是俗稱的“黑炭頭”。
“嘿,這黑廝挺拽的,不過還算有種。”馮老六嘿笑道。
俞大猷打量了一遍王如龍,又點了點頭,就好像在市集買牲口的主顧,看到了滿意的牲口似的。
正當王如龍仗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時,俞大猷卻厲聲喝道:“王如龍,本將聽聞你竟扣押了義烏縣令趙大河,莫不成想造反?速速把趙知縣放了,帶著你的人離開八寶山,本將可以既往不咎。”
呂十四和楊鬆聽聞不由暗急,倘若王如龍把人帶走,那他們還怎麼混,情急之下都從掩體中閃了出來。楊鬆手裡把玩著一柄飛刀,陰惻惻地道:“俞大猷是吧?你算哪根蔥,你說放人就放人啊,問過老子了沒?”
俞大猷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見到這家夥把玩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飛刀,應該就是悍匪楊鬆了,而另一人估計就是始作甬者呂十四。
俞大猷沒有理會楊鬆,而是繼續對王如龍道:“王礦頭,本將聽說你在永康縣也算是個人物,沒成想原來是條糊塗蟲。”
王如龍不由怒目圓睜,正想發作,卻聞俞大猷又道:“難道本將說錯了嗎?呂十四把銀沙混進礦沙裡,虧你還是個經驗豐富的礦頭呢,連這都瞧不出,還信以為真,帶著手下弟兄跑來這裡瞎折騰,最後銀子沒挖著,還讓弟兄們白送了性命。你說你是不是一條糊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