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綠姝麵紅耳赤,心裡羞惱難當,她雖然是風塵出身,但好歹曾是個“高高在上”的名妓,即使是官員在她麵前都客氣地稱呼一聲王大家,所以她很討厭被當成那些庸脂俗粉一般對待。
不過,王綠姝也很清楚,她現在之所以能苟且安逸,皆因為有徐海的寵愛,否則下場會很慘,所以,儘管心中不樂意被當眾狎弄,但也隻能強顏歡笑。
幸好,眾人調侃了一會王綠姝便轉移了話題。徐海的頭號馬仔叫洪東岡,此人約莫三十五六歲,滿臉的橫肉,眉毛光禿禿的,一邊啃著一根汁水淋漓的肉骨頭,一邊問道:“大將軍,你說王直那老家夥會答應咱們的條件嗎?”
徐洪得意洋洋地插嘴道:“嘿,那還用說,毛海峰前不久在寧波府城外被官軍殺得屁滾尿流,現在更是被官軍困死在定海縣城,王直那老東西估計已經急得跳海的心都有,肯定會答應咱們的條件。”
徐洪乃徐海的本家堂弟,在得知徐海“發達”後,這家夥專門從徽州老家跑來投奔。徐海的實力增長迅速,正好需要信得過的人手助他,於是便給徐洪這個堂弟封了將軍頭銜,並且視之為心腹。不過,徐洪此人顯然智商不在線,文不成武不就,實在難堪大用。
此時,徐海不悅掃了一眼胡亂插嘴搶腔的堂弟,搖頭道:“咱們開的條件有點高了,王直不太可能會答應。”
徐洪那貨還不知堂哥已經對他不爽,自作聰明地冷笑道:“王直不答應咱們就不出兵唄,看他還能撐多久。”
徐海的臉色頓時沉下去,王綠姝見狀眼珠一轉,嬌笑道:“徐將軍,話不能這麼說,正所謂唇寒齒亡,若是王直被官軍剿滅了,到時官軍集中力量對付咱們,咱們又豈能好過?”
徐洪愕了一下,繼而怒道:“你一個娘們懂個屁,這裡幾時輪到你多舌了?給老子閉嘴吧!”
“該閉嘴的是你,蠢貨!”徐海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手指戳著徐洪的鼻子就是一通臭罵,後者被罵得麵紅耳赤,神色訕訕作不得聲。
在場其他賊將均是一臉幸災樂禍,顯然都不是很爽徐洪這個“關係戶”,這家夥屁本事沒有,偏偏總愛裝。
徐海臭罵了一通徐洪,這才饒有興趣地看著王綠姝道:“綠姝姑娘的意思是,本大將軍應該出兵相助王直了?”
王綠姝眼珠溜溜地一轉道:“大將軍心中早就計較,又何必來考較奴家呢。據奴家猜測,大將軍開天撒價,無非是想儘量獲得更多好處罷了,最後還是會出兵相助王直的。”
徐海不由眼前一亮,正如王綠姝所說,他之所以獅子大開口,的確是想狠狠訛王直一筆,不過不管最後王直還價多少,他都會答應出兵相助,唇寒齒亡的道理他自然懂的,要是沒有王直分擔官兵的壓力,他的處境會很不妙。另外,他也想趁機找徐晉報仇,而此時徐晉就在寧波府中。
徐海一隻手在王綠姝的臀上遊走著,一邊淡笑著追問道:“假如本將軍要出兵,王大家覺得是打定海縣好,還是直接殺向寧波府城乾掉徐晉的好?”
王綠姝搖頭道:“都不妥!”
徐海愕了一下,不過興趣卻是更濃了,問:“此話怎麼講?”
王綠姝便順著徐海的語氣道:“如今那徐晉肯定把重兵都調往定海縣,咱們要是直接殺去定海縣,必然跟官軍主力正麵接戰,這非常不劃算,指不定幫助了毛海峰脫身,反而讓自身陷入險境。”
王綠珠此言一出,在座一眾賊將都收起了玩味表情。徐海亦點頭道:“很有道理,綠姝姑娘請繼續講。”
王綠姝繼續道:“寧波府城也不能打。首先,寧波府城牆高城深,又是總督徐晉親自坐鎮的地方,咱們一旦進攻,四麵八方的官兵肯定拚了命回援,到時定海縣是解圍了,但咱們說不定就深陷重圍了。這種舍己為人的蠢事咱們自是不能做的。”
徐海不由微愕,因為他打聽到徐晉就在寧波府城,而且身邊的兵力並不多,便打算來一個圍魏救趙,直接攻擊寧波府,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抓住徐晉報仇,但此時聽王綠姝這樣一說,才猛然意識到這種想法竟是大錯特錯的。
當然,徐海不可能當眾承認自己愚蠢,所以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王大家覺得本將應該進攻哪裡?既能解定海縣之圍,又不至於把自己搭進去。”
如果說徐海一開始還帶有考校的意味,此時的態度已經變成了虛心問計,而且收回了在王綠姝臀部肆虐的左手,態度明顯變得尊重起來。
王綠姝心中暗喜,畢竟以色娛人總是個下策,再美的容顏總有年老色衰的時候,再動人的肉體也有膩歪的時候,所以王綠姝覺得自己要不失寵,必須讓徐海覺得自己對他的“宏圖霸業”有幫助才行。
毫無疑問,王綠珠確是個有很頭腦的女人,她沉吟了片刻便振振有詞地道:“奴家覺得大將軍應該出兵攻打紹興府餘姚縣。”
徐海稍一思索便大喜,哈哈笑道:“好主意,實在是高,本將得王大家,簡直如虎添翼,哈哈哈!”
這時,一眾賊將均陸續回過味來,望向王綠姝的目光均變了。
原來,餘姚縣雖然屬於紹興府,但卻是與寧波府接壤,距離寧波府城才百多裡,關鍵是餘姚縣與崇德縣隔著杭州灣相望,乘船不用半天可達。
到時隻要占領了餘姚縣,切斷徐晉北歸杭州的道路,大股敵軍近在咫尺,徐晉肯定會把圍困定海縣的明軍調回來防守的,屆時定海縣之圍便可化解了。
而且,餘姚縣就在海邊上,進可攻退可守,實在不敵官軍,馬上又可以乘船渡海返回嘉興府。所以說,王綠姝所選的這個切入點,不可謂不眼光獨到,此女了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