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的危險向來隻在大人口中聽說,稚童總是懷抱一腔孤勇幻想成為英雄,於是那神秘幽寂的樹深就成了須彌孩子魂牽夢縈的未知。
慈愛的雨林,無情的雨林。
那一天道成林的雨很大,死域奪去了父親的生命,奪走了他的未來。
雨幕模糊了視線,洋洋灑灑地落下,洗去了所有,也包括父親流出的血,悉數衝刷,滲入土壤,了無痕跡。
很久,也許不久。
他跪坐在雨中,在父親身旁。
月蓮的葉也已被瓢潑的雨壓折了莖,再無當初折葉做傘的心情。
他早已知曉死亡的意義,卻是第一次直觀麵對著生命的流逝。
匆匆趕來的長著狐狸耳朵的長發男子似乎是父親的朋友,他找來了身著綠色製服的巡林員,在合力消除死域瘤後,他靠近了在這次意外中失去父親的孩子。
他麵露悲傷,想要安慰卻找不出任何合適的理由,該如何同年幼的孩子解釋死亡呢,是永遠沉睡的親人,還是再也無法聽見的早安。
雨絲打在臉上,分不清是天在哭泣還是他的悲傷。
也許尤利西斯看起來冷靜到可怕,遠超乎這個年紀應有的成熟。
但他終究隻是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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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朋友將他接到了自己的家中,凝重地與一位成年女性說著什麼。
一頭墨綠色到近黑的小狐狸抱著繪本,從葉簾的縫隙中轉進來,好像找到了什麼偉大的發現一樣,指著繪本上一片金黃的熱砂上同他們一樣長著長耳狐尾的類人型生物,興奮地說:“爸爸你看,我找到了我們的祖先!”
男子在孩子進來的那一瞬間就收好了臉上的憂愁,半蹲下身,一邊誇讚一邊引著孩子繼續他的發現。
“是嗎,你找到了。”
對著繪本上的文字,小狐狸逐字逐句地念著:“【巴螺迦修那】……原來我們是沙漠的大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被父親好笑地摸亂了頭發。
他的餘光發現了屋子裡還有一個從未見過的,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孩。
耳尖抖了抖,他看向父親,在鼓勵的眼神中伸出了友誼的小手。
“你好,我叫提納裡。”
出乎意料的,他得到了回複。
“尤利西斯,你好。”
果然還是小孩和小孩更容易溝通嗎,想到一路上不發一言的尤利西斯,讓健談的男人有些挫敗。
不過也好,至少尤利西斯沒有因為父親的死亡而陷入負麵情緒無法自拔,不然他也沒有辦法了。
小孩的友誼總是突如其來且莫名其妙,不一會,提納裡和尤利西斯就窩在角落裡頭挨著頭一起看起了繪本,就是……尤利西斯的手為什麼一直捏著提納裡的尾巴尖啊!平時這小孩可是就連他家長都不給摸的,新交的朋友魅力就這麼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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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不要傷心,父親不希望有人因為他的死而難過。”
“他說過,人終究會死的。”
“我不哭,我不難過,所以……不要難過。”
尤利西斯踮起腳尖,用袖角擦去了男人的眼淚,故作成熟地模仿著大人,拍拍他的腦袋。
“什麼嘛,被小孩子安慰了。”抱起尤利西斯,掂了掂,雖然一個人帶著小孩在雨林闖蕩,但那家夥把尤利西斯養的很好。
想到好友走的走散的散,也不知道他們的子輩是否還有機會再續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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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尤利西斯暫時在道成林住下了,白天和提納裡一起在有巡林員巡邏的雨林玩耍,夜晚躺在床上聽提納裡的母親念著故事書。
書中的狐耳英雄是神明虔誠的信徒,他將長弓拉似滿月,指向那些意圖侵擾家人安寧的魔物,這便是【巴螺迦修那】,沙漠的大狗。
然而僅僅隻是聽著母親講述的睡前故事,並不能滿足孩童那份過於旺盛的好奇心。但從小養成的良好的生物鐘。讓他已經昏昏欲睡。小狐狸耷拉著眼皮,扯了扯母親的袖角。
“媽媽,下次爸爸去沙漠考察的時候,能帶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