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阿娘十幾年前說侯府是強弩之末,可十幾年過去了,侯府還好好的,皇上還好心幫著賜婚,怎麼看也不像有事的樣子,阿爹不用過於憂心,若是真有問題,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的。”
他衝夏海嘿嘿笑:“你雙兒的身手你不了解嗎?揍人逃跑,那是誰都比不過我的。”
夏海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訓他道:“嫁人了就好好收斂一下脾性,彆再莽莽撞撞了,侯府和咱們平民百姓不同,牽扯太多,你若是不小心惹了事兒,麻煩會很大的。”
夏樞吐了吐舌頭:“知道啦知道啦,那我以後為了避免麻煩,就纏小腳,不出門,天天窩在屋裡繡花,日日抱著娃娃以淚洗麵……”
夏海想象了一下那畫麵,頓時渾身直哆嗦,立馬打斷他的話:“……倒也不必如此。”
夏樞忍不住哈哈大笑。
夏海也是忍俊不禁。
父子倆相視著笑了一會兒,夏樞從懷裡拿出上午賣蟈蟈賺的銀子和銀票。
“我換了五十兩的銀票,抓了五服藥,剛剛給那太監塞了五兩銀子,這裡還有二百九十三兩多。”
夏海一怔:“這麼多?”
夏樞也沒瞞著他,三言兩語就把上午賣蟈蟈的事情說了。
夏海感歎著搖頭:“豪奢巨富為了兩隻蟈蟈一擲千金,平民百姓連飯都不飽,唉!”
不得不說夏樞和夏海兩人不愧為父子倆,竟然想到一處去了。
夏樞道:“阿爹病好後拿這些銀錢買些地,以後就不用租蔣家村的地了,等堂弟拿下秀才功名,咱們連田稅都不用交了,總歸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夏海想了想,也沒拒絕:“銀子阿爹先收了,你莫叫彆人知道了。”
“好。”夏樞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頓了一下,夏樞遲疑著道:“手裡有銀子了,阿爹若是還想到處走鏢,找阿娘,也是可以的。”
十幾年前在北地,他阿娘留下隻言片語,離開了阿爹,一去杳無音信。
之後阿爹就一直在走南闖北地尋找阿娘。
夏樞沒見過阿娘,但從阿爹的描述裡,他知道阿娘很溫柔。
他心底是一直期待阿娘能被阿爹找回來的。
所以阿爹到處跑鏢,經常不在家,他也從來沒鬨過,還努力學著把家裡扛起來,護好阿姐,就是希望阿爹沒有後顧之憂的找阿娘。
夏海聞言,眼眶微熱,拍了拍他的腦袋:“阿爹知道了,你出去玩兒吧,阿爹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夏樞並沒有去玩。
他離開家之後,一個人沿著惠河走了三四裡路,在惠河邊上蘆葦叢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包旁坐了下來。
土包裡埋的是他的好兄弟,一隻黑白花色,名叫花花的土狗。
阿爹說遇到他的時候,花花正拖著殘肢護著繈褓裡的他,逢靠近他的人或動物便咬。
阿爹有感於花花的重情忠義,在把他撿走的時候,一同把花花也帶走,仔細養著。
隻是花花到底壽命不如人,在陪了他十年,在他十歲的時候老死了。
村裡人饞肉,花花死後,夏樞不敢把它埋在村子附近,怕它的屍體會被村裡人找到,刨出來吃肉,就找了距離蔣家村四五裡遠的蘆葦叢,把花花埋了。
對外則宣稱,花花被他扔河裡水葬了。
夏樞的心裡是拒絕侯府婚約的,但話他不能跟任何人說。
說與阿爹聽,阿爹必定擔心;說與阿姐聽,阿姐會比他還茫然無措,憂心忡忡;說與外人聽,外人必定說他矯情,嫁與侯府嫡子,還有什麼挑的,那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但他不想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
“你說他要是不好,不喜歡我,還仗勢欺負我,我該怎麼辦?”夏樞雙手抱腿,下巴枕在腿上,茫然問道。
“我肯定是不會任他欺負的,但我若是揍了他,他會不會休了我?”夏樞有些苦惱。
今天村裡人的嘴臉讓他見識到了,這門婚事他就算再不喜歡,也得牢牢把握住,好好維持。
因為這門婚事若是出了問題,他們夏家人絕對會受到極大的反噬。
為了家裡人,他必須維持婚姻,仗著淮陽侯府的勢,讓家裡人不受欺辱。
但對未來夫君,他很難抱有期待。
因為大家都愛乖巧溫順的雙兒,但凡打聽過他,就知道他名聲極差,絕對不會喜歡他。
若是以往不嫁人,他根本無所謂名聲,無所謂彆人喜歡不喜歡他。
但現在必須要嫁人……
他心裡真的很迷茫。
花花自然是回答不了他的。
但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夏樞就從花花身上積蓄夠了力量,心緒也平複了很多。
無論前路怎樣,他都會保護好想保護的人,就像他剛出生的時候,花花拚死保護他一樣。
想通了之後,夏樞就舒了一口氣。
他拍拍屁股打算站起來,但是卻在看到小土包旁明顯濕潤了許多的土時,停下了腳步。
夏樞奇怪地看了一圈周圍,花花這裡是他的秘密基地,平時都沒人會過來,土怎麼像是翻新了一樣?
他蹲下身,手摸了摸土,乾脆把手插進土裡開始扒拉起來。
果然片刻之後,他見到了東西。
一塊眼熟的,上午還出現在馬車主人手中的玉佩出現在坑底。
夏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