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中秋家宴是夏樞從未想過的詭異。
自他嫁入侯府, 這是一家子第一次整整齊齊地坐在一個飯桌上,也是他第二次和侯爺褚霖碰麵。
隻是剛和他和藹地打了個招呼的褚霖,轉頭看到飯桌上多出來的一把椅子以及椅子上打開的一箱釵環珠珮、錦衣羅裙, 臉一下子就黑了:“王嬤嬤,都給我收起來。”
“今兒是她的生辰, 也正好是中秋團聚的日子, 我這個當娘的給她準備一些禮物,咱們闔家吃個團圓飯,收起來作甚。”王夫人輕輕瞥了一眼屋裡的丫鬟婆子們:“誰都不許動, 都出去吧。”
王嬤嬤等人眼見兩個主子打架, 大氣不敢出一個,偷偷瞄了眼侯爺, 見他沒有反對,便趕緊低頭彎腰退了出去。
褚洵大大咧咧地探頭看了眼箱子裡的東西,疑惑不解:“箱子怎麼打開了, 不過怎麼是這些女孩子的玩意兒,大哥也用不上啊!”
夏樞也一頭霧水。
先前紅棉說王夫人每年中秋都會給褚源準備很多生辰禮, 夏樞還以為是假的。
現在看,這生辰禮準備是準備了, 但明顯不對頭啊。
而且王夫人說褚源不是王夫人親生的……
夏樞看向侯爺。
侯爺的臉已經黑成了碳。
褚洵就是個遲鈍的, 此時也發現氣氛不對了, 他看了看侯爺, 又看了看垂眸不語、神情淡然的褚源,最後看向王夫人, 抓了抓腦袋:“這是怎麼了?”
王夫人倒是神色不變,悠悠說道:“什麼怎麼了,不過是叫你阿姐和我們吃個團圓飯罷了。”
“阿姐?”不止褚洵驚訝, 連夏樞也驚了。
“我什麼時候有個阿姐了?”褚洵疑惑地看向侯爺,見他神色越發難看,就有些震驚:“難道我真的有個阿姐?那她這十幾年去哪裡了,我怎麼沒見過她?”
他直言詢問王夫人。
王夫人神情輕蔑,掃了一眼依舊垂眸不語的褚源,冷笑道:“那就要問問咱們的好侯爺了。”
褚洵都有些懵了,他抓了抓腦袋,下意識問侯爺:“阿爹,阿娘說的阿姐呢?”
褚霖氣的拳頭都攥了起來,最終冷冷地瞪了王夫人一眼,袖子一甩,飯都未吃就出了飯廳。
王夫人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夾了個菜,放到旁邊褚洵的碗裡:“洵兒,吃飯吧。”
但褚洵此時已經被震懵了,哪裡有心思吃飯。
他茫然地看了口褚霖的背影,又看了看全程沒反應的褚源,轉頭看向他笑吟吟的阿娘,後知後覺的,終於發覺了待了十幾年的侯府有些不對頭。
“大哥。”他將目光投向了褚源,神情有些無措。
褚源握著筷子的手指一頓,淡淡道:“吃飯吧,吃完早些回去寫字。”
褚洵一激靈,頓時不敢再說什麼了,老老實實地坐下,食不知味地吃起了飯。
夏樞和褚洵一樣懵,不過他不像褚洵那樣天真,猶豫道:“侯爺那邊……”
“他那邊不用管,廚房有準備。”褚源神色平靜地叮囑他:“今兒跑了一天也累了,吃了飯就早些回去睡吧。”
其實夏樞準備了桂花糕,打算等飯吃完就叫丫鬟們端上桌,祝褚源生辰快樂。
但現在桌上這般模樣,實在是不適合。
他隻好失望地點點頭:“好。”
一頓飯吃的食不下咽。
吃完飯之後,剩下的幾人也沒心情聚在一起賞月,沉默地離了席。
褚洵想跟著褚源和夏樞走,卻被王夫人叫住,拉去了清韻軒。
夏樞滿腦子都是侯府那個從未出現過的小姐,不過見褚源兀自沉思,就沒打擾他,隻扶著他的胳膊,夫妻倆一個瘸一個瞎,慢慢地朝他們的小院走去。
到了書房門口,褚源停下腳步:“今晚回臥房睡,你洗完澡就先睡吧,我忙完手頭事情就過去。”
夏樞想說些什麼,見他有些心不在焉,就笑了一下:“好,那我等你。”
夏樞走後,褚源的臉就冷了下來:“去查查夫人今兒回娘家,王府發生了什麼事。”
高景一拱手,沉聲道:“是。”
夏樞本以為褚源會很快就結束手頭的事情,但直到月上中天,褚源都沒有回臥房。
“少夫人,時間不早了,你還是早些睡吧。”紅杏摸了下桌子上的食盒:“都快涼了,奴婢拿去廚房熱一熱吧。”
“不用了。”夏樞從床上下來,披上衣服,拎起食盒,拿起床頭的拐杖:“我去書房。”
書房裡並沒有像夏樞想象的燈火通明,褚源也沒有和下屬們議事。整個書房黑燈瞎火的,門外連個守門小廝都沒有。
夏樞敲了敲門,裡麵並沒有應答。
他試著推了推,門竟沒鎖。
“褚源。”他喊了聲:“你在嗎?”順手推開了門。
八月十五,月亮正圓,光線透過窗戶照進屋裡,黑影重重,但卻沒有褚源的身影。
夏樞一瘸一拐地摸到書桌前,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書房裡空蕩蕩的。